第十九章 装逼装的很累的陈皮

前两天青龙会集结势力挑衅水蝗的事闹得很大，眼看着两方马上就要打起来了，附近的许多渔民都转移到了城外的粥铺附近。

码头边，一个宝蓝色的身影脊背挺得笔直却不显紧绷。

那人身上穿的是簇新的杭绸长衫，袖口滚着银线暗纹，脚上是千层底小牛皮靴，光这身行头就贵得能抵普通人家半年的用度。

这是龚玉生让人按着陈皮的尺寸赶出来的，布料很贴肤，却让他浑身不自在，仿佛套了层枷锁。

陈皮已经开始想念自己的麻布衫子了。

当然，这话不能和龚玉生说，这要是说了，龚玉生估计会把他扔进江里清醒清醒。

“二少爷，走吗？”身后的侍从低声询问。

陈皮深吸一口气，今天要看他的发挥了，找水蝗合作，不成功便成仁。

他开始回忆着龚玉生教他的东西。

下颌微抬，肩膀放松，眼神要稳，不能飘，看人时目光要落在对方眉心，显得专注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

照龚玉生的说法，这叫“贵气”。

他动作刻意放缓，力求从容，

“走。”

陈皮派人提前踩过点，不多时就寻到了地方。

门口站着两个眼神凶狠的大汉，腰间鼓鼓囊囊。

“什么人？”

其中一个瓮声瓮气地问，目光刮过陈皮身上那价值不菲的行头。

陈皮喉头滚动了一下，勉强压下心里那股想一拳砸过去的暴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示意身后的侍从递名帖上去。

“劳烦通禀水蝗爷，就说陈家二少，陈皮，应约拜会。”侍从吐字清晰，不卑不亢。

汉子接过名帖，狐疑地上下打量陈皮，这年轻人看着不过十七八，身量还未完全长开，但眉眼间那股子沉静和周身的气派，倒不似作伪。

而且昨天爷确实收到过拜帖，和他们交代过今天要是有人来，就和爷通传一声。

他犹豫了一下，对同伴使个眼色，转身进去传报。

陈皮站在原地，江风吹动他额前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

他双手拢在袖中，指尖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提醒自己别露怯，别乱瞟，心里却在骂娘。

×的，装孙子真特么累！等老子得了势...

不多时，那汉子出来，脸上凶相收了几分，侧身让路，

“陈少爷，请，我们爷在里头等您。”

穿过几重简陋却守卫森严的棚屋，来到一座相对宽敞的木屋。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烟草和汗臭混合的浑浊气味，正中的交椅上，斜倚着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正是水蝗。

他眯着眼，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陈皮踏入门槛的瞬间就缠了上来。

“陈家二少？”水蝗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湘音，

“老子在江上混了半辈子，可没听过什么‘陈皮’。”

陈皮垂着眼，面上却纹丝不动。

“家父陈艾，此前在国外做生意，在国内声名不显，您没听说过也实属正常。”他抬眼，迎着水蝗审视的目光，语气平稳，

“此番回长沙，一是为家族开拓水路生意探探门路，二来...也是久仰水蝗爷威名，特来拜会。”

“哦？拜会？”水蝗嗤笑一声，匕首在指尖翻了个花，

“诚意呢？”他目光扫向陈皮身后。

陈皮侧身，四个穿着同样体面短打的精壮汉子抬着一个巨大的红木箱子走了进来，放在地上，打开盖子。

码得整整齐齐的大黄鱼在昏暗的室内简直是在闪闪发光。

水蝗身后的几个亲信看的眼睛都直了，连他本人也猛地一缩瞳孔，匕首停在了指尖。

见过黄金，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黄金。

“陈少爷，这份礼，可有点烫手啊。”

“见面礼而已，不成敬意。”陈皮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说的跟那只是一箱子石头一样。

“家父常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想先在长沙码头做点放印子钱的快生意，没有水蝗爷您的首肯和庇护，寸步难行。这点心意，权当是陈某替家父，提前向您缴纳的‘平安钱’。”

什么家父不家父的，全是龚玉生给他上课的时候讲的。

这么多钱就这样给了水蝗，陈皮心疼的要死，可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陈皮顿了顿，化悲愤为演技，目光坦然地看向水蝗。

“听闻水蝗爷近来与青龙会起了些龃龉？陈某不才，手下也聚拢了些敢打敢拼的兄弟，若是您不嫌弃，陈某愿效犬马之劳，助水蝗爷一臂之力。”

这番话，是龚玉生一字一句教他背熟的。

每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设计，陈皮说得顺畅，心里却憋屈得要命，只能不停的劝自己，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很快，很快就能全部拿回来了。

水蝗盯着陈皮看了许久，他混迹江湖多年，深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

眼前这小子，年纪轻轻，气度沉稳得不像话，出手又如此阔绰，背后必有倚仗。

但那份投名状又确实戳中了他的心思，青龙会纠集了其他的势力，人比他这边多上不少，这会儿有送上门来的钱和人...

不要白不要！

“好！陈少爷快人快语，够爽快！你这个朋友，老子交了！来人！备酒！老子要给陈老弟接风洗尘！”

水蝗说着，从交椅上起身走到陈皮面前，粗糙的手拍在陈皮的肩膀上，勾着陈皮的肩就带着人往外走。

陈皮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心里已经把水蝗杀了千儿八百次了。

笑吧笑吧，等到时候我给你来个背刺，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陈皮就这么端着和水蝗吃了顿饭，喝酒的时候太端着了，还被水蝗明里暗里嘲讽说像小姑娘。

他面上打哈哈，实则又给水蝗记了一笔。

水蝗，你已有取死之道。

“哎对了老弟，你这手，怎么有这么多茧子啊？你们这种公子哥的手可不该是这样的吧？”

酒过三巡，水蝗看起来有点醉了，捞着陈皮的手开始指指点点。

陈皮心里一紧，脸上却是十分唏嘘的样子。

“咋啦，说到老弟你的伤心事了？”

水蝗像是在说醉话，但又好像是清醒着的。

少年倒是真的有点醉了，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有些口齿不清的回答道，

“我幼时被拐...前两年才被找回，但是...我父亲已经又有了一个儿子...”

他抽回手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冷笑，

“我会证明...我才是、我才是最合适的...”

刚说完，陈皮就没抗住醉意，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睡去。

“放心吧老弟，你把宝押在老子身上绝对是英明的决定！”

水蝗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要是这样的话...陈家的家产，也不是不能算计一下。

本该醉倒的陈皮眼皮子颤了颤，听到水蝗那句不要脸的自夸，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狗东西，看老子到时候怎么剐了你。

好在忍了半天，终于是打入内部了，今晚估计回不去，只能明天回去给龚玉生报喜了。

哼哼，他陈皮可是顶顶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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