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亲妈不在了
世和见世平挑完了水,人们都还没起床,发现叶子上竟然有晶莹剔透的露珠,就招呼世平过来,拿了小板凳坐在院坝边上,看着堰塘里盛开的莲花,对世平说:“昨天本来要谈事的,结果你借机报仇,拿我们的酒整了徐德恨一顿是不是?”
“是的,这是明摆着的,徐德恨不服气,偏要逞能,觉得自己身高马大,喝酒没问题。其实,越是抽烟的人,特别是大烟枪,肺功能都不会好,自然气显得不足,有些发虚,这很正常,因为吸烟的人,他的肺已经被污染,且不可逆转。他的酒量最多一斤,再多一点点,他就坐不住,肯定往椅子下面溜。这个和个人的身体素质有关,有的看上去很瘦,其实肺活量大,身体就健康,有的人看起来很壮,其实肺活量不行,特别有了不良的生活习惯,例如吸烟,或吃冰,都会影响人的健康。”世平说。
“他经常指挥别人干活,他自己不干,缺少锻炼,长得黑,喝酒也不上脸,看不出脸有多红,不过,有一点可以证明,他的确酒量不行,打架可以,喝酒不行,可能他再这样下去,估计活不到八十岁。”世和说。
“他想多占我们的宅基地,看来他是想扎根在这里,不想去城里。我们不让,他才恨,才处处针对我们。他是最坏最自私的,本来请他来家吃饭,我就憋着一肚子的火,请要饭的来家也比请他强。”世平说。
“我们的父亲走得早,你知道,他不会教导儿女,但他明白一个道理,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也要不断学习,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尽量不让儿女走我们的老路,让他们获得幸福。我们要学会摸着石头过河,在没有建桥之前。你说是不是?”世和说道。
“当然是,有桥就不必摸着石头过河。你晓得的,咱们父亲不学无术,一事无成,把祖上留下的家财败干败净,不留一点,只留下这三间面朝西边的厢房,好房子都卖了,以至于后来留下宅基地的问题。”世平说。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是,因为家徒四壁,在后来划成分的时候,就没有成为五类,没有在历次活动中受冲击。看来,凡事都有利有弊。父亲不成器,反而帮了我们,越穷越没问题。徐德恨他叔不就是因为穷,才分得了买我们房子的那家的房子吗?其实,徐德恨他叔住的就是我们的房子,他现在总是说宅基地的事,纯粹是瞎胡闹,弄来弄去,就是在我们自己家祖屋的范围内转悠,还没走出祖屋地界这个圈子。”世和说。
东方现出了一点点红色,然后慢慢扩大,黑的篱笆、树丛、房屋等慢慢显出轮廓。
兄弟俩在堰边继续闲谈。
“你看这堰塘,原来是咱家的垃圾场,咱爷爷看这地势比较好,就请人挖了一个坑,慢慢扩展成一口堰塘,夏天有莲花,又有鱼,冬天可以取水,来给牲畜饮用,一举数得,到现在还在起作用,小队大队把堰塘收为集体所有,最后还是交给你管理,估计以后还是你的。你看,如果堰塘在别人家,这堰塘还属于你的吗?咱们祖上还是很有智慧的。另外,祖上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是因为祖上勤劳肯干,又看清方向,努力都有效,不是白费力。咱爸别的都没学会,学会了看清形势,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败家子,看来,一切都有安排,上天已经安排妥当,计划周全,我们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改变,只有顺从,想要抗争,恐怕自己白费力,也达不到目标。”世和说。
“原来是这样!我五岁的时候,咱爸就去世,好多事,我都不知道。原来咱家曾经辉煌过,难怪这个村就叫郭任庄呢。”世平说。
“这个村以前很荒凉,兵荒马乱的,没有人住。不知道是战争还是瘟疫,总之,这里没人。咱们祖上为躲避战乱,从交通便利的繁华之地,搬迁到这里,当时,搬到这里的只有两户人家,一个姓郭,一个就是咱们任家。郭家的势力没咱们强,在给村庄起名字的时候,咱们祖上就谦虚,目的不想出风头,怕惹祸上身,就让郭家排第一,郭家不干,咱祖上好说歹说,郭家才勉强答应,郭任庄,就这样得名。后来,陆陆续续从外地搬来一些,有姓徐的,姓储的,还有姓熊的,姓朱的,这里像是一个移民村了,但是,郭任庄的名称一直没变。因为各种活动,遇到灾害天气,结果任家的人口没有其他杂姓的人口多,这是现实,在农村,你知道的,人数多就占优势,要干农活,不会超支,工分足够,要打架,弟兄老少爷们一起上,也不吃亏,在丛林里面,就讲丛林法则,在文明社会,就是法治社会,现在还不是文明社会,你看徐德恨就明白了。”世和说。
兄弟俩闲聊了一会儿,他们都起来了,浩楠的奶奶带着粪筐,拿着铁铲,去铲粪,这个时候,最容易捡到,再晚一点就被别人捡了。
他奶奶铲粪,集中起来,堆成堆,交到生产队,可以算工分,这是她十分愿意做的事。
下力气的活儿干不了,其他的活儿也没有,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姑娘不在,觉得很幸福,如果不相互指责,相安无事,外人看来还是融洽和睦的家庭,如果在一起就横挑鼻子竖挑眼,为鸡毛蒜皮的事吵个不休不止,恐怕就会别人瞧不起。
对于婚事,奶奶没话可说,大儿子娶的媳妇,模样实行,条子也顺,就是脑子缺根弦,像是有些断路,不够用,徒有外表,依赖心太重,让奶奶看不上,很不满意,本来婆婆对媳妇,就是监督的,世上的媳妇都难讨婆婆的欢心,不论古今还是中外,大概都是这样,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很难融洽,不能磨合,这个也没办法。
大媳妇就算了,老胳膊老腿,无法改变。
这未过门的小媳妇,看起来是个精明人,只是外形差强人意。要说条子,上下一般粗,没有可圈可点之处,要说相貌,不用提,少看一眼才好,看一眼少活一年。
都不让人满意,都是不省油的灯。话说回来,自己也不咋地,颜值也不高,也就不再要求媳妇了。
她一边捡粪,一边想着心事,自从丈夫去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好歹三个都成家,有了娃,还有最小的儿子,任务没完成,要说条件,的确不行,大多数条件都不行,因为他们大都没有经济来源,能不超支就算好的,工分就是命根,有工分,日子才好过。超支的话,日子难捱。
她就起早贪黑,小脚走路,深一脚浅一脚,起早捡鸡粪、牛粪、羊粪、猪粪、驴粪等,只要是家禽牲畜的粪,都捡,起早了能捡到,起晚了,别人捡了,就不必再去。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在没有化肥的年代,粪是最好的肥料。发酵后,抛撒到地里,对庄稼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就是到地里找没有摘完的棉球,或者没有摘干净的棉絮,这些东西不起眼,被落下,她就去再找一遍,每次找,每次都有收获,大小不一。
另外,捡一些棉花杆回家,放在家院坝的一角,要是烧火,就用棉花杆,这个耐烧,不像麦秆,或者稻草,很快烧完,没有火力。
要想煮红薯,烧棉花杆是最好的,其他的都不行。
像西藏那边烧牛粪,靠山的地方烧柴,靠水的地方烧芦苇,平原丘陵的人,常常烧麦秆,稻草,或者棉花杆。
像木材就很少,了不起捡一些被大风刮断的树枝,但数量很有限,就是去捡被大风刮断了的树枝,也要起早去捡,起床晚了,也没了。
大家都养成了习惯,早起三光,晚起三慌,就是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晚起的鸟儿没的吃,但,早起的虫儿被鸟吃,这要看站在什么角度来分析了。
浩楠的奶奶属于苦命人,被人像物件一样卖来,在以前,女人不被当人看,当然,浩楠的爷爷把大太太输掉,也是没把女人当人看,要是当人看,就不会输掉,输掉房子输掉地,不管再难,也不能把自己的妻子给输掉,这不是人干的事,在当时,就有很多人不把人当人,有很多人只是披着人皮,其实是兽,甚至比兽更狠。
浩楠的奶奶来自另一个县,据说父母双亡,跟着舅舅长大,舅舅自己家人口多,养活自己都困难,她勉勉强强长大,看起来营养不良,不过,她很聪明,又擅长学习,掌握了不少本领,孤儿一般都很敏感,她也没有亲的弟兄姐妹,一切都靠自己。
说是嫁过来,实际是买过来,不过,浩楠的爷爷为了达到人丁兴旺的目标,就积极行动,说啥都不行,一定要找个女人生一大群娃娃,免得对不起祖先。
香火不能到他这一代完全熄灭,然后就开始省吃俭用,白手起家,重头再来,刚要想办法大干一场的时候,发现风向变了,到处都不安定,他立马打消了念头,好在刚好她老家遭了灾,人们逃荒,她跟着舅舅一家往东迁移,路过郭任庄,被浩楠爷爷看上,就托人说媒,然后用一袋麦子和十块现大洋,作为聘礼,给了她舅舅,他舅舅给她安排妥当,继续往东,他们都去东边,她留下来,跟浩楠爷爷成了亲,然后过了一年多,就生下浩楠的大姑,接着接二连三地生,最终存活下来的只有四个人,生了十一个不是夭折或者就是没看到日出。
她的亲妈不在了。
她的舅舅也不要她了。
她就像蒲公英,被风吹散,飘飘洒洒,借着风力到了这里,扎根生长,生命力的顽强,让人惊叹,她竟然这么厉害,个子不高,生育的却多,让三个姑奶奶刮目相看。
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彻底不跟浩楠的爷爷来往,以前浩楠的太爷爷还在的时候,她们都还常回家看看,自从太爷爷去世,做的最绝的就是两个姑奶奶,知道浩楠爷爷不成器,爱赌博,既然这样,好赌之人,即便家里有一座金山,也会坐吃山空。
就产生和浩楠爷爷决裂的想法,并等浩楠的太爷爷去世,她俩就采取了行动,再也不回来了。
在郭任庄,风总是带着黄土的气息,肆意席卷着每一寸土地。
任家老宅的木门,被岁月侵蚀得千疮百孔,每逢起风,便“嘎吱嘎吱”地哀嚎,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庭的过往。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蝉在枝头不厌其烦地鸣叫,日光像火舌般舔舐着大地。
世和、世平兄弟俩坐在院子里的老枣树下,听父亲讲述着家族曾经的风光。
父亲眼神迷离,嘴角泛着白沫,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想当年,咱们任家也是大户,良田百亩,牛马成群……”
可话音刚落,他便猛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身子在破旧的汗衫下剧烈颤抖,震落了树上的几片枯叶。
兄弟俩看着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世和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目光中满是不甘;世平则低着头,用树枝在地上胡乱划着,偶尔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就在这时,一阵摩托车的轰鸣打破了寂静。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三辆崭新的摩托车停在了院门口,车上下来三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正是世和、世平的姑姑们。
三个姑姑穿着时髦的连衣裙,脚蹬高跟鞋,与这破旧的农家小院格格不入。
大姑姑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嫌弃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瞧瞧这地方,还是这么脏,这么破。”
二姑姑双手抱胸,冷笑一声:“要不是为了处理老宅的事,我才不会踏进这鬼地方。”
小姑姑则掏出纸巾,不停地擦拭着座椅上的灰尘,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带着病菌。
世和的父亲连忙起身,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脚步却有些踉跄:“你们来了,快进屋坐,爹给你们烧水。”
大姑姑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不用了,谁知道你烧的水干不干净。当年要不是你好吃懒做,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爹娘也不会走得那么早,我们也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这是老宅的转让协议,你签了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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