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到底怎么办
远在城里的父亲收到信后，心急如焚。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四处奔走，托人打听城里普通高中的招生情况，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不想让浩楠的学业就此中断。而浩楠依旧留在乡下姑妈家，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但他的心早已飘到了远方，在对未知命运的忐忑不安中默默等待着父亲的消息。
每一个夜晚，他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心中既有对普通高中的向往，也有对未来的迷茫。乡村的夜晚格外宁静，可浩楠的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无法平静，只能在黑暗中默默祈祷，希望命运能够再次眷顾自己。
到了返校的日子，浩楠去找表姐夫，他在学校食堂忙碌。
浩楠在他的宿舍的办公桌上写信。
浩楠紧握着笔，眉头紧锁，面前摊开的信纸已被泪水晕染出几处斑驳。
窗外，乡镇中学的操场上扬起一阵尘土，就像他此刻迷茫的未来。
他刚刚结束了中考，成绩如铅块般沉重地压在心头，不理想的结果让他在这个蝉鸣喧嚣的夏日，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想到了特殊教育学校，那似乎是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光亮。于是，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报了名，可当他置身于熙熙攘攘的报考人群中时，才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竞争残酷。
油墨未干的志愿表摊在斑驳的木桌上，浩楠的钢笔尖悬在“特殊教育专业“上方，抖得像寒风中的烛火。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尖锐，和远处纺织厂的机器轰鸣声绞在一起，在他耳膜上碾出细密的疼。
“这栏得用蓝墨水填。“老周不知何时凑到身后，腋下夹着卷边角磨白的《报考指南》。他的影子斜斜压在志愿表上，遮住了“冷门专业录取比例1:15“的小字。浩楠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风油精味，想起模考时这人总在考试前五分钟才把复习资料收进帆布包，动作慢得像是故意炫耀。
手指触到志愿表背面凸起的盲文印刷点，浩楠忽然想起在镇中图书馆见过填写的志愿表——那人的“服从调剂“栏被涂得漆黑，像深不见底的井。
收拾书包时，浩楠摸到裤袋里皱巴巴的纸条，那是表姐写的：“再难的路，总得有人先走。“月光从破窗钻进来，在志愿表上投下槐树叶的影子，那些凸起的盲文点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像暗夜里等待被触摸的星光。
身边每一个同学眼中都闪烁着渴望与坚定，相较之下，浩楠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狂风巨浪中漂泊的小船，渺小而无力，上特殊教育学校的希望也变得愈发渺茫。
蝉蜕从房梁上轻轻坠落，砸在摊开的中专招生简章上。
浩楠盯着“特殊教育专业“那行铅字，喉结上下滚动，算盘珠子在他掌心硌出深深的月牙痕——这把父亲给他的老算盘，算过全家的口粮，也算过弟弟下学期的学费。
“浩楠，该去淘米做饭了。“表姐的声音从堂屋传来，混着她的大儿子背乘法口诀的童音。
浩楠慌忙把招生简章塞进课本，起身时带翻了搪瓷缸，凉茶泼在作业本上，晕开一片深色的云。
他想起自家箱子里藏着的泛黄奖状，最上面那张“数学竞赛一等奖“的金边已经卷起，像被生活啃噬的理想。
特殊教育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是他的梦想。有了录取通知书，等于有了工资奖金还有各种票，吃上商品粮，全家都光荣。
暮色漫过晒谷场，浩楠蹲在灶台前帮表姐家做饭，他在灶前添柴，表姐夫在掌勺忙碌。
火光映着大姑日益佝偻的背，表姐纳鞋底的银针在黑暗中一闪，表姐的二姑娘攥着树枝在泥地上画着玩。
算盘珠子在他裤兜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仿佛在计算着：读中专包分配，每月工资36块5，寄回家20块，剩下的钱能买两斤煤油——足够照亮弟弟考上大学的路。
夜风卷起窗台上的招生简章，“特殊教育“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浩楠看着灶里的火，脑中想象着烫金的录取通知书，封面上凸起的盲文像未愈合的伤疤。
他想起父亲以前攥着他的手，说“穷人家的孩子要先走出去“，而此刻，这张薄薄的纸，或许就是全家人蹚出泥沼的跳板。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浩楠把通知书重新塞进铁盒，压在弟弟的课本下面。铁皮盒里还躺着半块红糖，是过年时剩下的，此刻已经碎成了齑粉，像被生活碾碎的、曾经关于远方的梦。
无奈之下，浩楠只能写信向父亲倾诉内心的痛苦与迷茫。远在大城市的父亲收到信后，心急如焚。
放下手中布满油污的修车工具，粗糙的双手颤抖着捧着信纸，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儿子的文字，仿佛能透过这些字迹看到儿子失落的面庞。
他知道，不能让儿子的学业就这么断送了。
浩楠的父亲世和因为表现优良，又是党员，工作任劳任怨，认真负责，加上他写的一手好字，有文艺细胞，能说会道，就被公司经理看中，将他调到办公室担任公司材料科室支部书记。
公司办公楼在城区中心地带，旁边就是浩楠曾就读的名校初中部。因为户口问题，浩楠不得不回老家参加中考。
父亲世和感觉没解决好浩楠的户口，让孩子颠沛流离回乡村参加考试，十分内疚，在浩楠回去考试离开家的头一天，他痛哭一场，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因为他很清楚，浩楠对这里已经十分熟悉，回到乡里参加考试，等于到了陌生的环境，肯定会影响考试成绩的正常发挥，成绩势必会受到影响，这是一定的。对于这样的内疚，世和要想办法补救。
在公司旁边开了好几家早餐店，专门出售襄阳特色早点，例如牛肉面。
襄阳牛肉面十分出名。
刚好，名校初中部就在牛肉面面馆对面，浩楠的班主任也经常来面馆吃面。世和为了省钱，早餐就在家里吃。很少到外面的面馆吃面。对于浩楠现在的处境，世和十分着急。
父亲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让浩楠回初中母校上高中！那所学校高中部教学质量在当地是名校，每年都有不少学生考上好大学。
父亲立刻拨通北京亲戚的电话，焦急地询问着入学的可能性，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却又充满了期待。
在那个闷热的午后，浩楠在宿舍里等待着父亲的回信，心中满是不安。他不知道父亲能否找到解决办法，未来的路对他来说，就像被迷雾笼罩，看不清方向……
早晨，世和昨晚又没睡好，早饭也懒得吃。
上午也没精神，看看报纸，喝了大杯的白开水，就到了中午，中午他也懒得回家。回去后心情就烦躁。
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人欺人，肚子可不是。他突然想去面馆吃点面垫垫。
午后的阳光洒在街边的牛肉面馆上，馆内人声嘈杂，热气腾腾。浩楠的父亲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面前的牛肉面升腾着缕缕白气，他却无心动筷，满脑子都是儿子的学业问题，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忧虑。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浩楠的父亲下意识地抬起头，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赶忙站起身，有些激动地喊道：“刘老师！”来人正是浩楠的初中班主任刘老师，刘老师听到喊声，循声望去，脸上随即露出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任浩楠的爸，你也在这吃饭啊！”刘老师热情地打招呼。
“刘老师，快坐快坐！”浩楠父亲连忙拉过椅子，又冲着老板喊道，“老板，给这儿加个凉菜，再拿瓶啤酒！”
刘老师刚要推辞，浩楠父亲就握住他的手，声音略带颤抖地说：“刘老师，今天可真是巧了，我正想找您呢。浩楠这孩子您也知道，这次中考没发挥好，成绩不理想，可把我急坏了。他报考的学校太难进了，我就想着能不能让他回咱初中母校上高中。这孩子平时学习不差的，这次就是没发挥好，您看……”说着，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刘老师拍了拍浩楠父亲的肩膀，安慰道：“您别着急，浩楠这孩子我了解，他脑子聪明，就是有时候考试容易紧张。我本来也挺关心这些孩子的去向，您放心，我回去就跟高中部的领导说说这孩子的情况，把他平时的表现和这次考试的失误都详细讲讲，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浩楠父亲一听，眼中满是感激，双手紧紧握住刘老师的手，不停地说着“谢谢”。
刘老师笑着摆摆手：“您别这么客气，都是为了孩子。浩楠是个有潜力的孩子，咱们尽量给他争取争取。”
这时，凉菜和啤酒端了上来，浩楠父亲忙给刘老师倒上酒，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渐渐轻松了一些，但浩楠的未来仍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两人心头……
在乡镇中学稍作停留后，浩楠又到了大姑家，没有回到父亲身边，因为一旦乡镇中学有事，他就可以很快赶到，如果回到城里，再来乡镇中学不容易，要增加经济负担。以后上学的学费也是未知数，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浩楠不想增添父母的负担，决定继续留在乡下。
在大姑家的日子，浩楠的心里就像有只小猫在不停地挠，眼巴巴地盼着中考通知书，可那通知书却好似被施了咒，迟迟不见踪影。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被无限拉长，焦虑如同藤蔓一般在他心底疯狂缠绕。
也许是这焦虑过于沉重，浩楠的身体率先扛不住了。毫无征兆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是止不住的腹泻。大姑赶忙找出家里的药，看着浩楠吃下去，可那药却如石沉大海，丝毫不起作用。
大姑家住在偏远之地，去医院的路途遥远且崎岖，这时候，大姑想起了浩楠之前在河边捡回来的乌龟蛋。
她小心翼翼地将蛋洗净，放入锅中煮熟，端到浩楠面前，眼神里满是关切与笃定，说道：“孩子，这是老鳖蛋，说不定能管用，吃了试试。”浩楠看着大姑坚定的眼神，忍着难受，将信将疑地吃了下去。
神奇的是，没过多久，那折腾人的疼痛和腹泻竟渐渐止住了。浩楠虚弱地靠在床边，眼中满是对大姑的敬佩，声音微弱却满是真诚：“大姑，您太厉害了，这法子都能想到，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大姑轻轻拍着浩楠的肩膀，笑着说：“傻孩子，好了就好，大姑也是着急了瞎试试，只要你没事就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地上，像是在诉说着这一份质朴而又温暖的亲情与智慧。
浩楠看着特殊教育学校报志愿的长长的名单，心渐渐沉了下去。每个名字后面都是活生生的考生，如果聚集在一起，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一张面孔都写满了期待与渴望，他知道，在这激烈的竞争中，自己被录取的希望愈发渺茫。
父亲回乡来看生病的母亲，也就是浩楠的奶奶，然后顺便去世和的姐姐世兰家，和浩楠一起回到城里的家。
浩楠见了父亲世和，说了报考特殊教育学校的事，世和说：“你在城里上学，现在也看到了乡村学生的艰苦，为了跳出农门，他们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只要能从农村出来，不管中专还是大专，他们都会选择，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只有靠读书才有出路。或者去当兵，当兵现在能跳出农门也很少。在部队转为志愿兵或者读了军校才有希望。你看看这报考的名单，就知道竞争有多激烈了。”
浩楠的父亲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浩楠从父亲安慰中感受到了无奈。
几天后，父亲带来了一个消息，他已经和浩楠的初中母校高中部取得了联系，班主任刘老师愿意伸出援手。这个消息让浩楠黯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跟爸回城里吧，在这乡下待着也没啥意思，咱回城里等母校的消息。”父亲的声音低沉却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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