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妖兽伏诛
“枫槿儿可是此处地仙？”
“他哪里有那么伟大？不过就是一个小树精而已，因为这里被人传诵得如世外桃源一样，都认定了这满山的枫叶是受了神仙的庇护，是给人间的赐福，故而膜拜和憧憬之意更浓，自然收益的是枫树精。枫槿儿比其他精怪聪颖一些，资质好一些，懂得一些方法，才当先成了形。草木成精本就不易，修了身不知享受就罢了，怎生来干预我的事？”
“阿弥陀佛，天下苍生修行皆不易，何苦彼此相互为难。你既已通灵，更该一心向善以求早日通天得道，怎生……”
“住口！”它厉声打断法善的话，“你们这些人类，休要对我指手画脚！若真如你们所言一般，又怎地会做出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来。我们滥杀无辜满手血腥？你们宰杀鸡羊狩猎走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究竟沾染了多少血？在你们眼里，我们只是可以吃的食物。在我们眼里，你们同样是食物。你们能吃，凭什么就不许我们吃？”
众人沉默。其实它说得没错，普通人猎杀飞鱼走兽只为存活，猛兽扑杀小兽偶尔袭击人类。只不过一些人求仙问道学了些本事，一些兽吸取日月精华修炼成人，彼此都觉得是在危害自己的生存，在有了这莫名其妙的矛盾以及不朽的纷争。
“说那么多都是废话，什么天下苍生，什么谁杀谁。老子看你不顺眼，就是要打你，你还能反抗？”辰碧受不了我们一来一往的对话，这话听上去对他来讲有些高深，但并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觉得麻烦罢了。按着他的思维里面，我看你顺眼了，管你是魔头还是书生，一样是朋友。要是你的行为让我看不顺眼，是皇帝还是玉帝，他都一样要出手把你揍飞。我很喜欢辰碧这个性格，但是他的脸实在是让我和他这个人对不上号。
不想那妖兽深深看了辰碧一眼，略带赞许的说道：“你虽是个人类，可是你的观念我很欣赏，有点野性的意思。可是多说无益，咱们之间，注定要有个你死我活的。”话音刚落，只觉得周围空气瞬间压抑凝重，沉闷的气息迫得人喘不上起来，连身子都变得笨拙。持兵器的手也开始不稳便，沉甸甸的隐隐有拿不住的趋势。我们大家这才惊觉，是它在作祟。
目光一凛，这东西，果然是不能放纵它存活于世的。人心本善，妖亦如此。可它现在是满心的怨怼和乖戾，除了消灭别无他路。有些可惜了，我在心中遗憾，以它的修为和功力，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灵兽，怪只怪走错了道路，最终招来毁灭的结局。
不消多说什么，四个人很有默契的一齐动手。法善驻守原地给我们施加各种增益效果。金金刚咒，让我们收到的伤害能够降低一些。并且法善不计较修为的消耗，大面积的施放了慈航之力，这样我们身上的压迫感才减弱了一些，动作也不会显得如此迟钝。辰碧不讲究什么团队精神，直接拎着两把镰刀就上。他的镰刀比较特别，手柄处不是直上直下，而是带着弧度的。到末尾处更甚，尾巴上翘且在尾端是一段薄薄的刀刃，月牙的性状。所以这把刀无论是长攻还是短攻都是游刃有余，在细小的部分也不放过，粗中有细。刀柄处的帝玉在真气流转的同时，会发出燃烧着的火焰，橙红色灼烧着瞳仁，看上去煞是震慑人心。
辰碧镰刀开合，绚紫色流光，直取妖兽项上之头。然而它体型虽大却动作灵敏矫捷，瞬间就躲避开来，辰碧煞是吃惊。就这么吃惊的一刹那，妖兽爪子带着风声呼啸而来，辰碧一不及躲避，两手高举镰刀成穹顶，死死抗住这一巴掌。辰碧脸都涨红了，脚下站着的土地都下陷了几分。辰碧现在是无法动弹，没好气的大吼：“喂，我说你们两个家伙，也不说来搭把手，杵在那儿当摆设呢？”
我和流偌相视一笑，提剑起身，瞬间就来到他身前。我裂锦一格，将另一只扑来的巨掌挥掉，偏过头来笑嘻嘻的对辰碧说：“这不是为了让你好好展现一下你的帅气嘛。”于此同时流偌已经一剑刺向它的眼睛。妖兽不得已的倒退半步躲开，这样就似得压住辰碧的爪子松了一松，辰碧趁机跳开。不过他有些不领情的模样，一脸埋怨的说：“什么帅气，老子这是粗狂，男人味懂吗？”
我一笑不回答，觉得辰碧这人真有意思。三个人同时发力，上中下三路一同进攻，不时变换着方位和角度，几乎是全无死角。
“你不要过来，随时和怀英保持联络。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再出手。”这是我临上战场之前，对怀诗说的话。
这妖兽不得不说，实力着实强大到了一定境界，纵使我们四个人在不同的方位上努力，在修真者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范畴，可是仍旧没能够对它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这家伙就像是有不坏之身一样，刀刃砍打在它身上，只能留下一个清浅的痕迹。每一次的碰撞，都能感受到它表皮上一层厚厚的防护，无比坚硬。每一下的攻击都被他淳厚的修为护盾打击回来，一时间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地方。而且，它似乎还能够捕捉到我们移动的轨迹和方位，总是提前一刻出现在我们要到达的位置等待着，这样一来我们就很被动，也很吃力。
可是能够感觉得到，它还是被我们消耗了，那些护在体外的精纯的修为已经开始变得薄弱，砍下去也有些手感了。然而我们三人的修为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皆是气喘吁吁有些不稳，法善的辅助威力也已经减弱。它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你们这些人类，有些小本事了就打着除魔卫道的名声来外面乱晃，几十年的修行而已，怎抵得上我们千百年的筑基。能把你们身上那点修为换成我的助益，死在我手里，你们也算是大功一件。”
它狞笑着，口中吞吐黑色的毒雾，眼看着一击就要躲闪不开，千钧一发的时刻，妖兽忽然大吼一声，直震得惊天动地响，脚下土地都站不稳晃动的无比剧烈。待得稍微平静下来，我们几人定睛看去这才大骇，怀诗不知何时飞身上去，指尖蓄力连点妖兽十八处死穴，最后一击在咽喉部位，直把它逼得后仰过去站立不住。连退几步身子撞在树上，树枝发出痛苦的吱呀声，这才堪堪止住了去势，然而还是不能够低下头颅来，想来颈间那一下力道和手法着实非凡。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所想。
怀诗是什么时候来的，究竟已经潜伏了多久，没有人知道，也无人察觉。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在刚刚那样混战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是功力打开，神识高速运转。一丁点的变化都不能够逃离开我们的耳目。然而怀诗竟然在那种情况下，成功了避开我们所有人。我很庆幸怀诗是我们这边的人，如果怀诗是敌人，如果天隐是敌人，那么将是最强大和最棘手的对手。
怀诗浮在空中，全然静止，连衣角的浮动都化为零。手掌并指为刀，之间流光溢彩光芒不住流窜抵在妖兽咽喉三寸处，只要少一用力，即刻便能取它性命。但是论妖兽的实力，怀诗的这点道行能不能制服得了它还是两说，显然他们两人也是直到的。然而另一个人的出现，完全将这种疑虑打消。
“怀诗，做得好，就这样不要动。”他的声音突现在耳边，我浑身一震。勉励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奇怪，回头望去，果然是那个人。比怀诗更加的鬼魅，使人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即便是现在他刻意的让人知晓他的位置，气息还是微弱得厉害。
“师兄。”怀诗点头示意。怀英伸手虚空一抓，一个什么东西就这样被他抓到手中。然而妖兽眸子一瞥之后，两只原本就大的眼睛登时变得更大，仿佛就要掉下来的样子。它张着口，满脸的震惊。“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找到它的？你不要伤害它，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过它！”
我看过去，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那抹气泽和我先前探查到的一模一样。仔细想一想，似乎明白了，怀英手上那东西，应该是这妖兽的幼崽不假。果然是母性不分人兽，为了自己的孩儿，母亲可以做任何事。万物生灵皆如此。
“你如今知道心疼，也应体会他人的痛楚。同为父母，关爱子女的心情不会变。每个人都有子女，又都是别人的子女。你既知这些，又怎地去迫害他人。”
妖兽沉默良久，也没了动手的念头。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我愿意接受任何结果，只要你们放过它。”
怀诗摇头，回答得坚决。“不行。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日后它长大，终究是要为你来寻仇。”
“你！”妖兽见怀英态度坚决，瞬间红了眼眶，怒火冲上眉梢。我眼看着这一场争端又要被挑起，这一次我们几人几近油尽灯枯的情况，妖兽若是拼了性命相搏，我们几人，就算怀诗和怀光再怎么厉害，要想能够毫发无伤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看它的架势，宁肯拼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也要救下自己的幼崽。
“慢！”我眼见不好，连忙喝声阻止。
“多说无益，鱼死网破！”
“我说，住手！”骤然间，周身的修为提升到极致，骤然爆发的压迫感直让人抬不起头来。怀诗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看着我，手下都晃动不稳，流偌有些好奇我为何要这样做。辰碧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倒是一脸的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势均力敌的好对手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被震慑住，还是它已经放弃了抵抗，总之妖兽没有继续做出拼命的样子，反而是安静了下来，一副等待我说话的样子。
“你的要求，我们答应了。我会放过你的幼崽，不过也会放掉它一身的修为，从此它只会作为一只平凡的小兽。”
妖兽盯了我半晌，像是为了确定我话中的真假一样。最终，它妥协了。“小伙子，我相信你。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心里面有不同的东西，跟他们不是同一个的存在。说到做到，我感激你一辈子。”
我颔首，表示同意，并且示意它。
妖兽再度看了一眼缩在怀英怀中，吓得瑟缩不住颤抖的幼崽，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它看了很久很久，可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我从怀英手中接过幼崽，怀英起初不肯，面上不动声色可是手上用力，明显的不许我夺走。我目光一凛，怀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幼崽交到了我的手上。
妖兽见它的孩子在我手上，终于是放下心来。低低吼了一下，带了无奈的意味长叹一口气。“也罢也罢，因果循环，我早已知晓。”
我抚摸着小兽身上柔软的皮毛，让它的眼睛对着我的，同它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一些刺目的光芒闪过，之后归于平静，那妖兽待过的地方完好如初，空无一人，就像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一般。妖兽果然遵守了信约，主动消失了，为了它的幼崽。我看着这小兽的眼睛，有些难过。从此以后它就是一个人了，不知道有没有生存的能力，能不能自保，该如何自己度过以后的生活。
妖兽的消失很是悄无声息，刻意没有引起所有人，尤其是小幼崽的注意。然而近在咫尺的怀诗见证了这一切。雌妖兽隐忍着身体毁灭的疼痛，目光却一直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直至消失的最后一秒。那一刻，怀诗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后悔曾经做过的事，落得今日的这般下场，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叫它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甚至是对不知道能不能够信任的誓言。
眼看着妖兽消失，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辰碧心直口快：“天呐，这东西，要是再撑个一时半会儿的，我这小命还不搭这了。”
“阿弥陀佛，玄汐施主能够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件事，实在是功德一件。”
流偌想了想靠我过来，“你就没想过，万一当时它没听你的就冲过来了咋办？”
我想了想，摇摇头。“不会的。当时那种情况，它冲过来的结局只能是我们两败俱伤，但是它同样无法救下它的孩子。它当时静下来听我说，还有一线希望。只要能够保得孩子的安全，无论是什么代价即便是生命，它也在所不惜。”
“阿弥陀佛，玄汐施主确实好计谋，应变之道也着实过人。只是不知道，施主可是下了决定，要留这小生灵一命？”
我点头，表示认同。
“坚决不可！”怀英一声厉喝直直打断，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斩钉截铁又中气十足的说话。平常他都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样子，语调平缓，这样子带了情绪的调子，还是头一次见。
“怎地不可？”
“理由我已经说过了，纵虎归山后患无穷。纵然你抹除了它的记忆，削减了它的修为，可仍旧没有完全的把握让它从此完全不再想起。且这兽虽年幼，但资质聪颖上乘，假以时日修炼成人也未必不会。届时它再出来为祸人间，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我看看这个小家伙，它肉呼呼的抱成一团缩在我的胸口，紧张的盯着我，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不住的闪烁。虽然听不太懂我们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其他几个人面色不善又受了些惊吓，想来一定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我看它怯弱的样子，笑了。“存在即合理啊，万物皆是生灵，我们没有权力去抹杀他人的存在。你说它会为祸人间？它的母亲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也杀害了许多生灵，可是我相信，是因为它太爱它的孩子了。犯错不是因为想犯错，而都是为了某个理由从此踏上歧途，无可挽回啊。这孩子还小，心智未成，很多事，都不能够这么早就下定论了的。若是你觉得不妥，我把它放在身边，亲自抚养，你看如何？”
“不行，我还是不同意！”怀英听了我的话想了一会儿，但还是没能改变主意。我叹了口气，还是说不通吗？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心法的原因，使得怀英这样冷淡无情。但是我一定会保它安全的，这也是我同一个母亲的约定。
然而不等我出手，其他人已经当先站出来帮我说话。
辰碧这人心直口快，当先吵嚷起来。“诶我说你这人，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一根筋转磨磨。人家都妥协了，都退一步说自己来看孩子了，你还不依不饶的。你觉着杀了和或者养哪个更费劲儿？要不你来养养看看？”
“阿弥陀佛。玄汐施主有一颗慈悲的心，贫僧深受感动。况且施主说得也不错，万物皆有灵性，存在即合理。幼崽还小，还待塑造，望怀英施主能够再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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