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圣山穹顶（上）
冰屋内，气氛十分凝重，让本就冷寒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也好不起来。虽然人数稀少，但是却无一不是百种挑一的精英。然而就是这么多的精英一齐出手，非但没能伤到雪域妖女半分，甚至连她的袖子都没摸到。自己被一个妖女揍得满地打滚，还被她掳走了一个伙伴。怎么能不郁闷，怎么会不气愤。然而更多的是心里上的压力。
四个人受的伤都不重，雪域妖女确实没有想要出重手取他们的性命，言而有信。然而正是因为没有送掉性命，所以更令人压抑。因为这无疑是雪域妖女在向他们说明：我想要取你们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我要你们活就得活，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没有人甘愿自己的性命时刻捏在别人手里。可是技不如人是无可奈何的事，每个人都捏着一把汗，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即使嘴上说着，心里也想着随时为正义而献身，与妖魔势不两立。可是当真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候，谁的心中会不动摇呢？如果能够活着，即使再艰难，谁又会主动放弃生命呢？
“我们这样干坐着也没有用，现在最要紧的，是去救流偌师兄。”我见大家都死气沉沉的样子，不言不语，着实着急，当先开口道。然而众人只是瞥了我一眼，而后继续装死。我看看辰碧，这个一向最咋呼无热闹不凑的家伙，现在也像是被扒光了羽毛的大公鸡，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边。
也难怪。辰碧一向对自己身手极有信心，他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可是这一次却被个女子揍得这么惨，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任人宰割。他意志消沉，也是情理之中。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情形，流平除了为这实力的相差悬殊忧愁之外，还多了几分彷徨。他知道该先去救流偌的，可是一想到还有梼杌的任务，他又挫败了下来。一个雪域妖女而已就将他们弄得像个小婴儿一样不够看，那凶兽又当如何？
我一叹气道：“我知道各位心中所想，可是，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前进无法后退，也没有退路。大家还记得那雪域妖女口中所说的‘姑姑’吗？我想那就应该是关键，流偌师兄必定被带到了‘姑姑’那里，清灵堂。”
“算了吧，咱们连那个女人都打不过，去找‘姑姑’不是更加送死么。”辰碧在一边闷闷的接话道。
“可是，我们就这么干坐着吗？别忘了我们还有要做的事呢。”
“连那个姑姑都不敢去动的……的东西，凭我们，又能怎么样呢？”一直沉默的怀诗此刻开口，声音有些轻，还有些柔弱。“其实，在我们找到浑沌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很明确了。我们打不过的，何况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哪里有什么胜算呢。”
她这一句话，直白的说出了事实，让人无从反驳也无法反抗。
我见众人如此，不免气道：“……大家若真是这么想，那便就此回罢。左右都是失败，不如就此散去，至少还能挽回一条命。”
法善摇摇头，似是不忍，似是无奈。
“但你们怎么想，怎么做，我管不了。我现在只知道，我要去救回我的师兄。至于将他救回之后，是不是还要继续寻找‘它’的踪影，就与各位没有关系了。”
流平见我态度强硬蛮横，忍不住想要劝阻：“玄汐，大家好说好商量，别伤了和气，让……”
“师兄！”我轻呵一句打断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商量了，无论是流偌还是‘它’，都没有时间再等了！”我将目光再度放回到一群人的身上。“我现在只要一个回答。谁留下，谁离开，立刻，马上！”
我身边的流平忽然浑身一震，似乎是想不到我会有如此态度，如此坚毅的决断。而我也不知道，在流平和其他人的眼中，现在的我，正散发着王者风范。不怒自威，说一不二。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似乎要被这严寒冻住。随着时间的增加，我的心也随着更加凝重。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贪图多活几日。凶兽放出，霍乱世间，怎会再有太平日子过？这道理没人不懂，可是同样是死，如果能苟延残喘几日，他们自然都是愿意的。
“老子跟你去。”很长时间的沉默过后，角落里飘出一句声音。我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他。只有他，才会如此称呼。
我目光看向辰碧，辰碧也正看向我。他笑了一下，显得有些凄凉：“老子知道，这是不自量力。可是呢，人嘛，早晚都得死，我宁愿被一巴掌拍死，被高手杀死，也不愿意不明不白的横死。死之前，老子挺想做件有意义的事儿。”
我看向他，心中很是感激，也有点儿遗憾。我知道我接下来必须要做的是什么事，而辰碧很可能会为此丧命。我很欣赏他，直性子，爽快。可是……
我也是有私心的，之所以这么极力的要去营救流偌，除了为自己打个掩护，同门师兄非救不可，最主要的，他是我完成目的的帮手。以及他背后的渊纹。而借着这个机会，赶走不必要的麻烦，一举两得。顺便还狠狠损了其他门派一句。
“好！”我朗声出口：“我一直很喜欢同你说说话，如今你说出这番话来，让我倒为你有些惋惜。”
“哈，惋惜个屁！”辰碧满不在乎的说，他因这句话才稍稍打起来精神，变得像我刚认识他的时候的样子。“大丈夫死有何惧？至少以后别人追悼老子的时候，是说老子力战妖邪身亡，多光荣，哈哈哈！”
我没有再看其他人，转过脸来看流平。不及我开口，流平便道：“我也同去。”
我点点头，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于是人数已定。我心中就只是需要流平的点头而已，现在多了辰碧做帮手十分不错。其他的人，本来就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所以我根本没有给他们反驳或是再出声的机会。
“既然如此，就由我和流平师兄以及辰碧兄一同前去这圣山穹顶清灵堂。其他的人……各位，你们真的都是很棒的精英，这是我的心底话。无论是沿途中的相互帮助也好，战斗中的竭尽全力也罢，我玄汐都看在眼里。刚刚的话说得重了些，我知道各位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而此番，我还有另一考量。流偌师兄是我紫琼门下弟子，我和流平师兄前去营救本是理所应当。幸得辰碧兄出手相助，心感快慰。而如若我料得不错，在咱们出来的这几个月里，外界必已改头换面。各派掌门都知道此次行动的必要性和急切性，而他们也在山上想着解决的办法。现在正是需要各位精英力量的时候，各位也应该尽早回去，帮助师门以及世人度过劫难。”
“而这雪域，那清灵堂，于公于私，我们三人都要去闯一闯的。‘它’的事我们若是有幸生还，必定全力去阻止。这一去该是有去无还，各位就容许我们几个偷个懒，早一些解脱罢。”
众人一震，旋即神情落寞。他们当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可是都没有做声。我心中冷笑一声，这些人，还不都是道貌岸然的虚伪之辈。
最后法善开口道：“阿弥陀佛。玄汐施主的话，我们铭记于心，不敢忘怀。老衲回师门之后，该如何做，心中已然明了。唉……此次一别，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玄汐施主的气量、胸襟、见识、修为，老衲都看在眼里。老衲……老衲不再多说别的了，还望你们三位多多珍重！”
我心中一暖。法善这个和尚，一路上最是费心费力，还死了两个师侄，算是仁至义尽了。我看了天隐的两个人一眼，怀英很识相的出来对我一抱拳：“你必有你的思量，我们二人在这里也不过是碍手碍脚。若日后还有机会，天隐门始终站在你这边。”
我笑：“整个天隐都是我的兄弟，这我可吃不消。”
怀英目光闪了几闪：“至少，我二人，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我含笑。心中却想着，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永远，才是最不可靠的。
于是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人，决定一同前去。我没有忘记落枫镇的赵老伯，嘱咐给法善，法善欣然前往。其实我心中还有一个遗憾，我想亲眼见一见赵老伯口中所说的，渡鹤塘瑰丽的风景。可惜，似乎是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我有预感，这一去，从此再无太平日子。
既然雪域妖女口中所言“姑姑”就在那清灵堂上，我们的目标就十分明确。
我问流平：“师兄，你怕不怕？”
流平笑：“师弟，何出此言呐？”
我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若是让你在救流偌师兄，和找梼杌之间选一个，你选哪个？”
流平不解道：“这难道还有别的答案吗？”
我道：“可是师兄，且不说雪域妖女是不是骗咱们的，就说那任务，本来是燃眉之急。说不定，只要解决了它，流偌师兄自然就会被放出来了的。”
流平道：“就算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可我还是要先救下流偌再说。”
我道：“为什么？”
流平道：“因为他是流偌。”
这六个字，就已足够。
过了半晌，我道：“师兄，有你这句话，流偌师兄也不枉此生了。我这辈子能认识你，也无悔了。”
流平苦笑：“你这样子，我会怕你日后将我看做活菩萨供起来，那我怎么受得了？”
我道：“两者无论如何选择，都是有死无生的事，师兄怎地不考虑天下，反而关注个人情怀？”
流平望望天，叹口气：“如果流偌还在这里，我必定会那么选择的。可是在天下和自己，大义与小义面前，有时候，人是自私的，也是怯弱的。生命本就渺小，明知道固有一死，可在面对能够达到的小我和飘渺的大我之间，能够有几分胜算达成的，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小我。”
流平自嘲一笑：“什么天下苍生，胸怀大义，不过是说来好听的。如果连自己的朋友、亲人都保护不了，又拿什么去保护苍生？”
我愣住，然后叹了口气。我从未料到，流平会是这样想。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会是那种为了天下而忘了自己的人，而他一向也是这么做的。可到今天我才知道，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并非那些满口道义的伪君子。
流平，如果他死在这里，我会感到惋惜。
清灵堂在圣山穹顶之上。既然是穹顶，那必定是最高最大的一座山峰。这对我们来说并不难，如果能够御剑飞行的话。站在高空，很容易就能够看清各个山峰的高低、状况，以及脚下土地的样貌。可是很不幸的，我们不能。因为“姑姑”对这雪域的限制，我们除了用两条腿行动外，什么都做不了。
辰碧皱眉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不能御剑，不能飞天，那不是啥都干不了？”
我也有些着急。我知道，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要想找到雪域妖女或是清灵堂都不算太难。我不去找，自会有人来找我。可是现在是我们三个人，我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
流平沉吟半晌道：“既然那妖女已经透露给我们具体的位置，就应该是料定我们会去的。既然是这样，倒简单了不少。”
我奇道：“怎么个简单法？”
流平道：“咱们总是听说，这片雪域中，奇珍异宝、稀世走兽繁多，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曾以为不过是谬论，可直至见到那雪域妖女之后才相信，传说也是会成真的。”
辰碧急性子的问：“所以呢？别绕弯子！”
流平笑道：“我料想，那雪域妖女也必定是珍兽其中之一。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就主动送到哪个妖兽口中。主动送上门去的肥肉，它们总不会拒绝的吧？”
我恍然，一拍手道：“师兄的意思是说，我们装作无反抗能力的样子，主动接近它们，让它们带咱们去那穹顶之上？”
流平笑：“正是。”
辰碧听来听去完全听不懂，这功夫连忙打岔：“喂喂喂，你们说的我一个字儿都没懂。光是一个雪域妖女就够人头疼的了，你们还想着主动投怀送抱？疯了吧？”
我笑：“就是因为仅一个妖女就让人难以应付，甚至是天壤之别，所以我们才要用智慧，而不是用武力啊。”
辰碧疑惑道：“那些妖怪们见到了咱们，不立刻扑过来撕碎了吃了就不错了，怎么肯带咱们上山？”
流平悠悠道：“从那妖女的态度就知道了。‘姑姑’只是不让我们接近这里，并且反感我们靠近，可并不是要赶尽杀绝。从她让妖女带走流偌的态度就知道了，她并无杀我们之心。又留了话来，摆明了是要我们寻上去。这雪域内的所有走兽奇珍都归她所有，听她号令。若我们落在了别的妖兽手中，免不了要被那妖兽当宝贝一样拿到她面前孝敬。”
我接话道：“正是。既然我们左右都是要去的，何必自己费尽心力的找办法，找道路，还要避开未知的妖兽？干脆坐等妖兽的到来，稍稍象征着反抗几下，乖乖随着去了，皆大欢喜。”
流平道：“我们既到了穹顶，又成全了妖兽的小小虚荣心。唉，有句话叫什么来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啊。”
我笑出声来：“是极是极。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吊一个‘幸运鬼’来吧？”
我和流平这一搭一唱，搞得辰碧很是郁闷。他反应不及我们，脑中运转不及我们，智慧不如我们，是以我们说什么话，他还来不及消化第一句，第二句就紧跟着滚过来。当第二句来不及被他听完，第三句又接踵而至。所以到最后，他索性任由着我们说，他只等一个最后的结果就罢了。
其实倒不是我和流平存心与他为难，而是我们两个人同样都是聪明人，举一反三一点就通。所以说话间，两人交流得到的信息在脑中闪现，进而迅速得到下一句加以分析。
不过嘛，辰碧本来就是个不适合用脑筋说话的人。他适合干的事，就是挥舞起他的镰刀，交织出冷厉的光影。
(https://www.24kkxs.cc/book/4233/4233053/11111084.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