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旧地重游（下）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他们，我无法想象他们的想法，不会知道他们的王朝回事什么模样。

“那我来告诉你，不会。妖界之所以变成这样上下一心的样子，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或者说，是因为你开创了这样的存在。我们每个人，想要这里，就如同回家一样。即使在自己的家中受到委屈，只要跑到王都，只要跑到妖界随便哪一个角落，都能够感受到温暖和呵护，这就是我们不同于其他六界的特别之处。没有严明的等级之分，然而也不会有人因此而随意放荡。阿一，你真的觉得自己不适合吗？”

我换了个姿势，小声嘀咕道：“你话真多……”

涂倾墨笑了一下，懒得回我。

我说：“墨，你一个天狐，为什么不去成仙？”

“成仙做什么？”

“不知道。我又不是仙。可是我很好奇啊，你天生仙骨，怎地不去做仙而做妖？”

“嘁。”涂倾墨翻个白眼表示很不屑，“做仙有做妖这么自在吗？仙麻烦死了，自己就那么多规矩，见了神更是唯唯诺诺的。你看现在，咱们见了谁会需要是那副样子的？”

我“哦”了一声，然后又道：“墨墨，我发现，你坐的是只貅诶。”

“貅？”涂倾墨不解，于是我坏笑着说：“貅是只雌兽哦，”涂倾墨满脸黑线。我不饶他，问：“墨墨啊，当年我同你说，要你变身成为女子，你为何变成了个男的啊？”

“……我那时候跟你又不熟，你说变什么我就变什么吗？”

“哎？那个时候我们可就一起打仗了哦！好吧，这么说你从来就对我没过感觉。”我作委屈状，涂倾墨听了就急了：“什么感觉？你还想要什么感觉？”

“嗯……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变身呢，我还以为我能慢慢感化你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当我看到你以一个男人的身份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这颗水晶心啊，唉……”

“我呸！”涂倾墨显然有点儿气急败坏了，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笑。我当然知道他和音早就是一对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因为总是没有安全感，总是会觉得害怕，而涂倾墨的强大和镇定成了治疗我的良药，所以我才会那么喜欢腻着他。也是为了能够永远腻着他，所以才提出了这个无理要求。“墨墨啊。”我继续用很受伤的声音说：“你说要是当初可能的话，没准儿我们的孩子现在就成了最强大的妖了呢。天狐和狼的后裔……哎呦，干嘛打我？”

涂倾墨显得很是风轻云淡，他斜睨了我一眼道：“让你乱说话。”

“你小子，总是阴里使坏，真不知道阿音是怎么……”当提到音的时候，明显看到墨的脸色变了。我也意识到这个错误，及时收了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半晌，我道：“抱歉。”“无妨。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总是要面对的。我说你是胆小鬼，我总不能自己也那样做。”

阿音是墨的配偶，同样在战场上拼杀过。可是最终，被战火吞噬。

墨说：“因为得来不易的胜利，我们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前赴后继。所以，才要更加珍惜现在的来之不易。”

我和墨将曾经的战场和所过之处都走了一遍，重新回味当年。这里很多地方都变了模样，有些还是保持着当初战后坡改的萧索，古战场上累积的如山白骨，残破断损的兵器七零八落，枯草和新绿交错纠结，象征着死亡和新生。悲凉的风吹来，带起一片呜咽和凄凉，回荡着从远古走来的歌，唱着亡灵们的舞曲。

而有些地方，在战场之上，已经建立了新的村落。这里的人们大多是当年战场下的遗孤，他们聚集到这里，在这里扎根落脚。一面缅怀曾经的家人和为了理想和家园奋斗而献出生命的将士们，一面努力地生活，不放弃希望。

看着这些人们，看着这些场景，走过这些风雨飘摇，我的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可是，却没有恐惧和害怕。我以为我会那样，可是却没有想到，竟然确实满当当的情感。有些酸，有些胀。

涂倾墨歪过头来看我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我点头：“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可以这样坚强。”当年我吩咐人打扫战场，如果人手充足时间够用，则会好好整顿一下，若是没有时间，则会弃之不顾。当年也舍弃了不少弟兄，让他们不要再上战场，找个人家好好养伤就此作罢。当时我只想着速战速决，也不肯回头去看那些恐惧，所以我没有想过他们的心情，他们究竟为何来到军队将命挂在刀尖上战斗。我为他们做好了我自以为最安稳的打算，却不知道他们的心中是不是喜欢这个安排，会不会觉得与其安逸的生活，还不如死在沙场上。

如果能够重来，我一定会问问他们的真实想法。可是没有时光的倒退，诶有怯弱的脚步。能做的，就只有尽力向前看。

“那么你呢？”涂倾墨问，我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笑笑道：“他们都能够坚强起来，重新开始，那么你呢？”

转了一圈，就像是重新踏访名胜古迹一样，我将自己作为一个旁观人，去看这些遗迹，一点一滴，回忆起从前再不断地忘记。我需要忘记，只有忘记和放下，才会有新的未来。最后涂倾墨说，“我们去碧落海吧。”我一愣，来不及反对便被他拖着跑。

碧落水，潮起潮落依旧如昔。海与天的接线并不明显，虽然是从天上来的水，然而却并不让人畏惧。它就像是能够包容一切的怀抱，宽容地接受这所有的一切。

“有人说，碧落海是伤心的地方，因为‘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碧落，就是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它可以如云似雾，捉摸不透。可它也可以似汹涌波涛，让人置身其中恍惚不醒。之前我也觉得，碧落海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当真是个伤心地。我每每想你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哦对了，你知道的，我的小房子也在这附近。”

我点头表示知道：“可惜了，当初做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没能好好参观一下埋葬我尸体的地方。”于是涂倾墨因为这句话，成功地黑了脸。不过他又迅速地恢复了活力，他笑道：“想不想看看你的尸体？”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连摇头：“算了吧算了吧，哪有人没事儿闲的跑到自己被埋的地方吊唁的？那也就算了，还要挖出来看看？墨墨你真是变得变态了！”

涂倾墨没理会我，默默念咒，只见碧落海瞬间变得不平静起来，一层一层的浪花翻涌着，像极了天边成片卷积的云潮。是了，碧落海本就是一片虚无的云露。

海绵掀起狂风巨浪，有什么东西，再从海的最低处被用力地掀上来。我有些害怕，缩在狐裘里拉拉墨的衣角：“墨墨，要不就算了吧？”

我话音刚落，只听得“哗啦”一声，一只精致的淡紫色水晶棺跃出水面，静静悬浮着。我被这棺木的色泽震在原地，心中有些澎湃，胸口不住起伏。涂倾墨看看我笑笑，勾勾手指将那棺木勾了过来。

紫棺缓缓飘过来，就在我眼前顿住。我颤抖着手轻轻抚上这棺木，上好的海蓝紫晶，四颗魔皇赤金分别列在四角，猎天翡翠做花镶在正中央。简洁大方，却透着极尽雍容。能够隐约看到内里的画面，棺底铺了满满一层的九穗禾，是驻颜长生的仙草，这整个水晶棺，从里到外，随便无论哪一样，都是绝世的宝贝。平常人别说这些东西，只要得到其中一样，一颗，都能化为绝世之宝。然而它们此刻却极尽奢靡地被用在一个死人的身上，丝毫不觉得浪费。

我有些难以置信，声音都恍惚。“这些……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点一点找来的呗，不过就是为了保存你的身体稍微多花了些时间。你要不要打开看看？我保证跟活的一模一样，估计气色要比你现在都要好。”然后，他说着就要动手打开水晶棺，被我一把阻止。“怎么了？”

“不必了。”我摇摇头，“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至真至宝，你、你……我只是个任性的小孩子，根本不值得你……”

“别说得你有多重要，阿一。这些东西虽然难得，只要我想去做，就没有我做不到的。阿一，没有值不值得，只有肯与不肯。如果我不肯，你在我心中就一文不值，一点都不重要。可是因为是你，所以这些都有了意义。呀，你想，与其让他们变成别人的工具，还不如来保护你。而且啊，这些东西只有用在你身上，才是真正的安全了呢！”


　　(https://www.24kkxs.cc/book/4233/4233053/11111016.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