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龙宫真相
冰冷。
是林默和阿四沉入水下后，唯一的，也是最直观的感受。
海水，仿佛拥有生命。
它从潜水服每一个细微的缝隙，拼命地向里钻。
带走皮肤上的最后一丝温度。
也带走了，属于陆地生物的，安全感。
林默还好。
他调整着呼吸阀，动作平稳，节奏均匀。
每一次吸气，每一次呼气，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
他的视线，穿过厚重的潜水面罩，冷静地扫视着下方，那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仿佛他不是来一个怨念与辐射交织的死亡禁区。
而是来赴一场，早就安排好的，约会。
但阿四不行。
他整个人，都在抖。
不是演的。
是发自骨髓的，不受控制的，战栗。
他死死攥着手里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耳朵里，除了自己粗重得吓人的呼吸声，就是“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每一个气泡，都像是在为他倒数。
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的，催命符。
他不敢往下看。
那片黑暗，仿佛一只张开了巨口的，远古凶兽。
随时会把他，连皮带骨，吞噬殆尽。
他只能死死盯着林默背影上，那盏潜水头灯，散发出的，唯一的光圈。
那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老板……”
阿四的声音，通过喉震式水下通讯器传来，带着明显的，电流的杂音，还有，无法掩饰的，颤抖。
“我们……我们还要下潜多久？”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多功能潜水表上的深度计。
-45M。
还在安全潜水的范围内。
但这里的海水压力，已经远超同等深度的正常值。
空气中，不，是海水中，弥漫着一种，黏稠的，令人作呕的，恶意。
“就快到了。”
林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种平稳，在此刻这种环境下，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当然，也可能是，让人更加火大的，装逼。
阿四显然属于后者。
他咬了咬牙，在心里把林默骂了一百遍。
“老板，你老实告诉我。”
“下面那个……龙宫，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真有龙王爷住里面？”
他试图用这种插科打诨，来缓解自己快要爆炸的，紧张情绪。
林'默的头灯，在黑暗中，微微晃动了一下。
像是在，摇头。
“龙宫，不是一个地方。”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进阿四的耳朵里。
“它是一个，代号。”
“代号？”
阿四愣了一下。
“什么代号？”
林默停下了下潜的动作。
他悬浮在深海之中，转身，面对着阿四。
头灯的光，正好打在阿四的潜水面罩上。
阿四看不清林默的表情。
但他能感觉到，林默的目光，穿透了那层厚厚的玻璃，直直地，刺入他的心里。
“伊四七号潜艇，内部，存放‘樱花-改’特攻兵器的舱室。”
“代号，龙宫。”
阿四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他花了好几秒钟，才消化掉，林默这句话里，蕴含的，那恐怖的，信息量。
樱花-改……
特攻兵器……
潜艇舱室……
他不是没读过书，也不是对历史一无所知。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脏……脏弹？！”
阿四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尖锐，刺耳。
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恐惧。
“你他妈的！林默！”
“你带我来拆弹？！”
“合同上可没写这个！”
“老子的工伤保险，赔不赔核辐射啊？！”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在寂静的深海里，这声咆哮，显得格外，突兀。
也格外，无力。
林默静静地看着他。
等他发泄完。
然后，才缓缓开口。
“我花了两百点阴德，才从那张‘避水符’里，解析出这份地图和这个情报。”
“你觉得，我是来跟你开玩笑的？”
阴德？
又他妈是阴德！
阿四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皮发麻。
他知道林默口中的“阴德”是什么。
那是三济典当铺的，硬通货。
能让林默一次性支出二百点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小事。
他忽然想起了，上船前，林默递给他的那份，补充协议。
上面，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一行小字。
“本次任务，具有极**险，可能涉及，超自然现象，以及，未知的，物理与化学污染。”
当时他以为，这只是林默为了规避责任，搞出来的，免责条款。
现在看来。
人家，早就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是他自己，被那五十万，冲昏了头脑。
“我……”
阿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恐惧，依然存在。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命运，死死扼住喉咙的，无力感。
他现在，在海面下，将近五十米的地方。
上，上不去。
下，不敢下。
唯一的选择，就是，跟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当铺老板。
一条道，走到黑。
“咕嘟。”
阿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尽管，他嘴里，什么都没有。
“老板。”
“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那个……‘樱花-改’，它……它会爆吗？”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林默的头灯，再次晃了晃。
“不知道。”
“常规情况下，不会。”
“它的****，很复杂。”
“但是……”
林默顿了顿。
他的目光，投向了更深邃的，黑暗。
“这里，已经不能，用常规来判断了。”
“几十年的怨念，加上，核材料的，持续性，低剂量，辐射。”
“两者结合，会催生出什么东西。”
“没人知道。”
“我们，就是来解决这个，‘没人知道’的。”
阿四沉默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攥紧。
快要，无法呼吸。
也就在这时。
“嘀——嘀嘀——”
林默手腕上的潜水表，发出了一阵，轻微的，警报声。
不是深度预警。
是声呐探测。
有东西。
一个巨大的，金属造物。
就在他们下方。
林默和阿四，对视了一眼。
然后，同时，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们的头灯，两束光柱，撕开了层层的黑暗。
穿透了，浑浊的，海水。
最终，落在了，一尊，匍匐在海底的，钢铁巨兽身上。
伊四七号潜艇。
它，到了。
那是一幅，足以让任何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疯掉的，画面。
整艘潜艇，像是一具，被深海，凌迟了，几十年的，尸体。
船身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锈迹。
上面，附着着，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
海葵，藤壶，牡蛎，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软体生物。
它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将这艘，曾经的，杀人利器，包裹成了一个，臃肿的，丑陋的，珊瑚礁。
但最诡异的。
是潜艇的指挥塔上。
那里，本该是，潜望镜和天线的位置。
现在，却长出了一丛，巨大的，血红色的，珊瑚。
那珊瑚的形状，极其扭曲。
远远看去，像是一只，从潜艇内部，挣扎着，伸出来的，巨大的，鬼手。
五指张开，仿佛在，向海面，做着，无声的，控诉。
而在潜艇的中段。
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破口。
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正对着，上方。
仿佛一个，敞开的，坟墓入口。
正在，邀请着，新的，祭品。
“那就是……‘门’？”
阿四的声音，干涩。
“嗯。”
林默应了一声。
【当品状态】里，那句“已经打开了‘门’的，钢铁坟墓”，指的，就是这里。
他没有丝毫犹豫，控制着浮力背心，开始，缓缓下沉。
目标，直指那个，黑色的，洞口。
阿四深吸一口气，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越是靠近。
那股，冰冷的，黏稠的，恶意，就越是，浓郁。
甚至，连海水，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阿四看见，一些细小的，发光的，颗粒。
在他们的灯光下，漂浮着。
像是，水中的，尘埃。
“老板，那是什么？”
“不知道。”
林默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保持警惕。”
“这里的生态系统，可能，已经完全，变异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腰间的工具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仪器。
盖格计数器。
仪器刚一暴露在海水中，就发出了，“滋滋滋”的，急促的，尖叫。
上面的指针，疯狂地，向右偏转。
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足以致命的，危险数值上。
阿四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辐射。
无处不在的，辐射。
他们就像是，主动跳进了，一个，微波炉里的，两只，小白鼠。
正在，被，慢慢地，烤熟。
就在阿四，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的时候。
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只是，零星漂浮的，发光颗粒。
忽然间，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
开始，疯狂地，聚集。
从四面八方，向着，林默和阿四，涌来。
成千上万。
亿万。
它们，汇聚成，一条条，发光的，溪流。
然后，又汇聚成，一条，璀璨的，光之，长河。
在死寂的，黑暗深海中。
这一幕，显得，无比的，梦幻。
也无比的，诡异。
“蓝眼泪？”
阿四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名词。
他曾经在，旅游宣传片上，看到过这种，美丽的，浮游生物。
但眼前的景象，却和，美丽，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那些“蓝眼泪”，并没有，像无意识的浮游生物那样，随波逐流。
它们，在，有意识地，排列组合。
在林默和阿四的面前。
那条，由无数光点，组成的，长河。
开始，扭曲，变形。
最终，组成了一个，所有人都看得懂的，文字。
不。
是两个，汉字。
或者说，是，日本汉字。
止まれ。
（Tomare）
停止。
阿四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寒气，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是，警告？
是来自，谁的，警告？
是那些，死在潜艇里的，日本鬼子？
还是，被他们，害死的，疍家先人？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僵住了。
一动，也不敢动。
林默也停了下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由，亿万生命，组成的，诡异文字。
手中的盖格计数器，叫得，更加，凄厉了。
仿佛在，催促他们，立刻，离开。
然而。
已经，晚了。
就在那两个字，成型的一瞬间。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
猛地，从下方，更深的，黑暗中，传来。
那力量，无形，无质。
却，真实，存在。
它，一把，抓住了，林默和阿四的，潜水服。
然后，狠狠地，向下一拽！
“啊！”
阿四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鱼线，勾住的，鱼。
身不由己地，被拖向，未知的，深渊。
他手腕上的深度计，上面的数字，开始，疯狂地，跳动。
-60M！
-70M！
-80M！
远远超过了，他们所携带的，压缩空气，所能支撑的，安全深度！
林默的反应，极快。
他第一时间，就想去拔，腰间的，***。
试图，割断，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但是，没用。
那股力量，太大了。
大到，超出了，人类，所能，抗衡的，范畴。
他们的身体，在，急速下坠。
耳边，是，海水，被挤压的，尖啸。
眼前，是，越来越浓的，黑暗。
那艘，伊四七号的，巨大轮廓，正在，飞速地，远离他们。
连同那个，敞开的，“门”。
以及，那两个，由“蓝眼泪”组成的，发光的，警告。
止まれ。
一切，都在，向上，飞去。
坠落。
无尽的，坠落。
坠向，那连光，都无法到达的，最终的虚无。
---
三济典当铺流水账（戊戌年三月二十五日亥时续）
■阴德点收支
收入：无。
支出：无。
当前余额：-30190点。（深海坠落中，信号接收不良。当铺资产，有去无回的风险，正在急剧增大。）
■当品状态
【伊四七号潜艇内部逃生路线图】：信号中断，状态未知。
【伊四七号潜艇绝密物资清单及航行图】：信号中断，状态未知。
■特殊事项记录
・遭遇“蓝眼泪”异常现象，疑似为怨念与辐射结合后，对浮游生物的，精神控制。
・收到未知来源的警告信息：“止まれ”（停止）。
・遭遇不明力量袭击，正在被拖拽至，超常规潜水深度。
・与水面船只，失去联系。
■人员状态
・林默：（正在体验高空跳伞，但没有伞的典当铺老板）已确认，此次行动的难度，超出了，最初的，评估。正在尝试，一切可能的，自救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计算以当前下坠速度，撞击海床，是否会比被水压压死，更痛快一点。
・阿四：（自由落体运动爱好者）大脑宕机中。正在以，每秒十米的速度，刷新着，自己的人生，潜水深度记录。并开始，由衷地，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多买几份，意外险。
・黑猫（Hei爷）：（王之蔑视）似乎察觉到了，水下的，一丝，异动。它睁开了一只眼，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了一下。然后，又，重新闭上。仿佛在说：这点小事，也需要本大爷操心？铲屎的，你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那小鱼干，就别想要了。
・疍家女阿月：（祈祷者）她依然，保持着，那个，握着船桨的，姿势。只是，她的指节，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她感觉到了，一种，心悸。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不安。她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念着，那个，她刚刚，才得知的，名字。林默。
■下步计划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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