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犯忌讳

魏皇太妃今日穿了端庄华丽的暗红色描金凤袍，九头凤冠上没敢镶嵌正红色的宝石，而是挑了颜色稍微轻一点的霓红色猫眼石代替，腰缠金丝镂空碧玉带，描了青灰色的柳叶眉，妆容精致，如今后宫里的女人就属她位分最高，如此盛装倒也不算逾越。

她脸上神情倨傲，一双凤目睥睨四方，仿佛她还是秦宫里代掌凤印最尊贵的女人，半点办不出来被软禁在太平行宫里的落魄。

众人心思各异，有心中不屑的也有忌惮与魏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之势力的，无论何种心思全都只藏在心里，面上不露，一众命妇皆是毕恭毕敬的参拜，魏皇太妃再落魄也还是皇太妃，整个老秦国位分最高的女人，今上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

江秋意低眉顺眼的混迹在一众命妇里，跟着皇太妃三跪九叩的进行着礼数繁杂的祭天仪式。

幸好她聪明，没和其他命妇一样往脑袋上扎了一大堆的金银珠宝，只是简单的梳了个反绾髻，戴了两只双鬓海棠金步摇，是以最后祭天仪式结束，她这个从来没参加过祭天仪式的人，反倒是最轻松最精神的。

祭天一直从早上持续到傍晚，期间为显诚意，所有的命妇都是不能进食的，清水三口谢天恩，从早到晚，除了喝三口清水之外是不允许吃任何食物的，吃了便是对上天不敬，破坏了整场祭典，影响来年的国运。

一整天不吃东西对江秋意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之前在北秦，生意忙起来的时候她一整天脚不沾地一口水不喝也没觉得有啥，可殷明珠不一样，她现在是孕后期，正是最能吃的时候。

祭天虽然庄重，可今上从来都是相信万事由人不由天的，何况也不是没有私底下偷摸吃几口补充补充体力的，只是避着些人不要落人话柄便也没什么了。

是以，今上特意给殷贵嫔安排了暖阁，吩咐了从龙卫守着把风，赏赐了小点心给殷明珠果腹。只是如此小心周到，这档口却还是出了事儿。

皇上惦记殷明珠的身孕，私底下给她安排了吃食，此举虽然不合礼法，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今上膝下空虚，殷贵嫔肚子里的孩子便是今上的头一个孩子了。所以即使殷贵嫔在暖阁里吃东西的事儿被人知道了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的。

可偏偏殷明珠吃不下寄托着今上一片爱子之心的精致小点心，饥肠辘辘之下，吩咐了身边的宫女在暖阁里偷偷杀生烹饪，这就犯了忌讳了。

腊月二十五是冷食日，举国忌荤腥，不杀生不动灶火，尤其是参与祭天大典的命妇，更是提前三天便沐浴焚香，净心净口以示虔诚的。

今日东南风和煦温暖，殷贵嫔小憩的暖阁里传出了阵阵肉香味，引的一众饥肠辘辘清水充饥的命妇全都围在了暖阁外。

江秋意被皇太妃拉着闲话家常，一直到宫女前来禀报暖阁那边出了事儿，她才知道今日要被算计的不是自己，而是殷明珠。

该死！一心想着殷明珠那边有今上护着便疏忽了！

一路疾行而来，心中百转千回的想着各种应对方式，却没有想到自己去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殷贵嫔不知是怎么回事，暖阁本是被层层戒严起来的，有皇室的从龙卫守着，即使是皇太妃亲临也是闯不进去的，可偏偏殷贵嫔自己撞了出来。

不止自己撞了出来，还言行无状，唇边抹了一嘴的油亮晶晶的，双颊绯红，步伐不稳，竟不只是在庄严神圣的祭天大典上偷食荤腥了，还醉酒！

醉酒！蜜炼素！

江秋意如坠冰窖。她已经加派人手调查蜜炼素配方外泄一事了，可时至今日依然一无所获，这让她大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当年土城之战到底太过仓促，来不及细细筹谋，留下了一大堆手尾！

“姐姐，你来了，姐姐快过来，我这儿有好吃的，可香了！”

殷明珠手里不知道捏着什么，看见了江秋意，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跌跌撞撞的就想走过来将手里头的好东西分给她吃。

江秋意忙迎上前扶着她，躲了几把才避免殷明珠神志不清的将那半截蛙腿塞进她的嘴巴里。

没错，就是蛙腿。

有孕的女子是不好吃牛蛙，田鸡之类的野味的。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只是这里的人却不一定知道，但是殷明珠身边的人是怎么照顾的？就算要吃也得挑个时候啊！怎么能在这档口犯忌讳！

江秋意心头一凛，立刻拿眼睛去看一直跟在殷明珠身边的人。

“明珠，苏嬷嬷呢？”

殷明珠身边全是些生面孔，最得力的苏嬷嬷并不在。

江秋意刚刚问完，苏嬷嬷便脸色苍白的从暖阁里走了出来，捂着肚子，鬓发全被冷汗打湿了。江秋意拿眼神询问，苏嬷嬷便立即上前扶住殷贵嫔，低声说与江秋意听。

“小姐非要吃，闹的实在厉害，老奴没了办法便在后山偷偷逮了几只牛蛙，谁知道小姐吃了之后竟，竟有种醉酒的感觉？这，这才闹了起来！”

苏嬷嬷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心中无比懊悔不该一时心软纵容了殷贵嫔，更不应该自负自己伸手了得而托大了，想着外头有那么多从龙卫守着出不了什么大事的，这才由着殷明珠吃碳烤牛蛙。

一边和江秋意说着话，一边身体呈现出了防御的姿势，将殷明珠紧紧的护住，生怕有人伤害她。

可苏嬷嬷的脸色却不好，她明显是身有不适在硬撑着。

“嬷嬷怎么了？”

江秋意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知为何小腹绞痛，是以方才才拦不住小姐，夫人，夫人千万救救我家小姐啊！殷家父母会终身铭记的！”

殷明珠犹自像喝醉了酒一样在闹在笑，苏嬷嬷却已经快哭出来了。

“殷贵嫔，你这是怎么回事？祭天大典乃是国之盛事，你如此言行无状是要冒犯神灵的！冲撞了天神，后果你担待不起！”

皇太妃在朝歌公主的掺扶下姗姗来迟，等众人都瞧清楚殷明珠的失态之后她才出来正宫规，便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了。

偷食荤腥，醉酒。

这两样殷明珠已经逃不过了，蜜炼素的药性如何江秋意是最清楚不过的，那并不是毒药，只不过是某种催化加强剂，加强了酒精对人体的作用，医术再高明的人也是检验不出来的。

而服食过蜜炼素的人，情绪躁动不安，最是忌讳别人言语上的刺激。皇太妃话在殷明珠平时听来是没有什么的，可此时此刻，她的情绪是毛躁的，听了皇太妃话，当场顶撞。

“什么担待不起？这世上有我殷明珠担待不起的事儿吗？我爹是大秦首富，我夫君是大秦之主！老秦国最有钱最有权的男人都得听我的，我有什么担待不起的？”

她神智已乱，开始语无伦次了。

“明珠！”

江秋意上前一步劝阻殷明珠，皇太妃再怎么样也是殷明珠名义的上母妃，当众顶撞她，对殷明珠这个贵嫔半点好处都没有。

殷明珠却不领情，她迷迷糊糊的看了江秋意一眼，心里头不耐烦的紧，于是伸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喝道：“姐姐讨厌！姐姐不帮我我不喜欢姐姐了！”

蜜炼素只是加速酒精对人体的作用，使人情绪躁动不安，并不会像殷明珠这般状若癫狂，难道她不止是中了蜜炼素？还是有人改动了药效？江秋意的心凉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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