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长夜漫谈
牛有银回到家以后,都没来及去收拾院子里的狼藉,就先和父亲俩找地儿,把牛安顿的卧下,给吃好吃的,点火驱寒,看着牛安稳下来,父子俩才放心地走开。
在院子里找了些椽子,简单地把大门封住,主要是怕狼半夜潜伏进来。
纵然狼来的概率现在已经很小,但村子里的人,仍是不敢大意,尤其是家里养牲口的,就得格外小心谨慎,一旦给狼盯上,就遭殃了。
忙完后,父子仨回窑躺下时,都已经是后半夜了。
尽管他们都很累,很想睡,但大脑仍然兴奋异常,老爷子更是精神的可怕,听到老二和老四都在辗转反侧,于是他又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重头理了一遍。
“总之,这所有一切都是老鼠惹的祸!”老爷子最终总结道。
“就是,”牛有银赞同道:“一包老鼠药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一家子一直拖着,现在把事情弄大了,才知道后悔!”
牛有铁没有搭腔,要说是老鼠的错,不如说是窑的问题。
不过,现在总算是时候挖新窑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现在咋弄?”牛有铁故意试探着问他父亲。
之前父亲一直阻止挖新窑,现在看他还阻止不。
老爷子想了想,叹着气说:“从明天开始,咱父子俩就先暂住你二哥家,嗯,我也想过,让你奶住过来,可是你奶不方便的嘛!
“她走不动,去哪都是问题,你二嫂子又得给她管吃管喝。
“你说管一天两天,就无所谓,若长此以往,可还好哇?
“到时不知道要看她多少脸色哩,划不来嘛,咱家又不是没吃的。
“咱父子俩晚上来将就睡一下,白天就回去了,至于烧炕的事,我就把咱家的麦秸拉来,放你二哥家,咱尽量不给你二嫂子添落怜。”
“那不挖新窑吗?”牛有铁直接开门见山地道。
父亲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都没提一句挖窑的事。
“窑当然是要挖的。”老爷子声音沉沉地道,但只说了一句,又顿住了。
“那现在就先计划吧,反正睡都睡不着了。”牛有铁道。
毕竟挖窑的事,父亲最专业,再怎么着,这个头也还得他来起。
“也行,但挖一孔窑没你想的那么快,至少得半年光景,我跟你说过的嘛……”
“得得得,”牛有铁不耐烦,“我是说请人挖窑,不是咱自己挖。”
要真得半年时间,他都盖砖瓦房了,不出十来天就能入住进去。
“请人挖窑嘛——”
老爷子嘶了一声,接着就沉默住了,老人家的思想还仍旧停留在,几十年以前的“自给自足丰衣足食”上。
“可以请人挖。”
牛有银接过话茬道:“但是人工费有点高哟,这点你可要知道。”
他知道弟弟从来没挖过窑,也没见过别人挖窑的艰辛,而且,他家的窑当初也都是捡了现成的。
“当然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牛有银继续道:“重要的是,你还得箍窑,现在天气这么冷,想打个胡基都没有土,即便是有土,打下的胡基,也没办法干,胡基干不了,箍下的窑谁敢住?”
说到这里,他竟莫名的感到自豪。
幸好他家有两孔大箍窑,到现在都结实的像石窑一样,人住在里面,心里别提有多踏实了,哪怕是地震来了都跟他们没关系。
现在他们睡的这孔窑,就是因为当初没有钱箍,所以窑顶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缝,感觉再不箍,要不了多久就会坍塌。
现在他睡在里面,都多少会感到提心吊胆,因为头顶就是一大块马上就要塌下来的土疙瘩,这年代,被窑活埋的人可还少?
二哥的话,如一股麻电,刺痛了他的神经。
如果真像二哥说的那样,那这窑还真就没办法挖了。
老爷子接过话茬道:“你二哥说的对,挖窑不是口头上随便说说那么简单,首先咱得挖十几米深的大坑,有了立面墙以后才能挖窑,挖好了窑,还要烧窑,封窑口,要抹泥,要立门,打窗,盘炕,杂七杂八加一起少说都得一年半载了。”
父亲这话,他怎么听怎么耳熟。
“我知道。”
牛有铁立刻道:“那请人来挖呢?我就不信还需要那么长时间,当然,您之前不是说不用请人的嘛,他们要是都自觉来帮咱挖窑,管顿饭有啥?”
“是不用。”
牛有银笑着道:“只要你说你家要挖窑,村里十个人有一半,知道后都会不请自来,可你要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小部分活儿,比如向下挖大深坑时,是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你有力气就行。
“但是到了最后阶段,没点经验肯定是不行的,你想想,大家辛辛苦苦把窑挖好了,给没经验的人,一撅头挖烂,岂不就前功尽弃了嘛。
“还有就是箍窑,这个必须得请很专业的箍窑匠来弄,这可是在跟生命打交道,箍不好,塌了可是要人命,所以免费的能有多好嘛!不如自己干,干仔细些,人住着也放心。”
二哥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可自己干,那是不可能。
但只要钱到位,还怕请不来好窑匠?
“那请人得多少钱,具体的。”牛有铁急的问。
这种事,放到前世只要一台推土机,一天就能轻轻松松搞定,没想这年代会这么复杂。
牛有银回答道:“挖窑的工资,每人每天至少得两块钱,虽然不管住,但好歹得管吃吧,箍一孔窑,少说得两三个月,而且就这人还不好找。”
微微一顿,接又道:“不过这时候应该还算好找,大冬天人都闲着,总之,不只是工资问题,主要还是胡基不好打,没胡基,一切都免谈,你要想好。”
这种事,要是换了他,打死都不会请人来做,有那些钱,他自己赚了不嫌美?
就只是太费时,费力。
想当年,他家那两孔窑,从打胡基到箍好窑,历时了整整三年光景。
最主要还是打胡基,需要有大太阳,也就是,需要在烈日暴晒下干活,真是又累又苦,一天下来,背上晒得火辣辣的疼,掉皮、结痂,再掉皮、再结痂。
在这过程中,还要定时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可以说,怎一个苦字了得。
胡基就位后,就是挖窑,刚挖的窑,里面粗糙,缝缝隙隙的,而且还潮湿,需要风干,干了后才是箍,这时候请窑匠,给做最好的饭菜招待。
总之,能住上这两孔窑,都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这种事,不亚于几十年之后的牛马,在城里贷款买房住,其自豪感都是一样的。
“我想好了。”牛有铁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再难的事,那都是上辈子了,这辈子那都不是事。
“好,只要你想好就行。”牛有银轻叹一声道。
他还是不相信弟弟,弟弟是真没经历过那年代的苦。
但这是弟弟家的事,做二哥的,该提醒的提醒到就好。
他接着又道:“至于箍窑的事,刚挖好的窑箍起来效果最好,但是胡基这一块不好弄。”
“那用现成的砖箍呢?”牛有铁问。
他知道砖厂在七十年代就已经有了,那年代人用的基本都是青砖,有点接近淡淡的墨色,但具体价格他不清楚。
“砖?”
牛有银愣了一下,他知道弟弟说的砖,忍不住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你可钱多的很么,你还想用砖箍窑,财东人家都没你这么阔的。”
牛有铁赔笑道:“没办法的嘛!暂时我和达都没地儿住。”
“那你知道用砖箍一孔窑,得多钱吗?”牛有银严肃道。
他不知道弟弟哪来的这种想法,不过想法挺好,就是不切实际。
他当初还想用料僵石箍窑呢。
“多少嘛?”牛有铁顺嘴问道。
二哥似乎很懂,毕竟他也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了。
“我给你算算。”牛有银说。
他都无语了,弟弟居然还想用砖箍窑,不过漫漫长夜,弟弟想了解,就让他了解一下也好。
“那你算算看。”牛有铁说。
这时他突然想到他奶跟他说过的救人奇方,二哥虽然没主动问他,但并不代表二哥不关心。
等二哥算完价格后再提不迟。
牛有银简单盘算后说道:“我那两孔窑当初是花了将近一万块胡基,平均一孔窑就是五千块。
“你知道,这种胡基比砖窑厂卖的那种青砖要大一倍多,如果换算成青砖的话,箍两孔窑,你至少得准备两万多块砖。
“每块青砖我没记错的话,大概是6分钱,两万块砖至少得一千两百块钱,你箍得起吗?”
牛有铁笑了笑,没有搭腔,他说他箍得起,他二哥也不会相信他。
但不管怎样,第二天他还是决定找人来,先腾窑,把塌下来的土方弄出来再说。
接下来,牛有铁正要跟二哥谈论土方子治病的事,没想二哥就先问了出来。
“我托你问奶的事,你问的咋样了?”
“问过了。”牛有铁说。
“具体怎样?有没有什么治疗中风病的偏方呀?”
“有,但是药引子比较难弄。”牛有铁试着说道。
“啥药引子呀,说来看看呐。”牛有银好奇。
随后,这兄弟俩之间的话题,就几乎全是关于药方的了。
“熊胆,鹿茸,牛黄,麝香。”牛有铁边想边说道:“还有一种是——”
略一停顿,继续说下去,“虎骨。”
“虎骨!?”
牛有银愣了一下,白天见到那头金钱豹时,就把他父子仨吓了个半死,现在又要虎骨,这不是开玩笑嘛!
很快,牛有银恢复神态。
他正色道:“其实你说的前四种我都觉得很难弄到了,现在还要虎骨,这……谁能弄到啊?就算花钱买,我都觉得很难买到。”
牛有铁笑了笑,说:“二哥其实不用担心,这配方并不是完全固定的,咱可以不用虎骨,或者用其他药引子代替呀。
“当然了,我认为有前四种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只是少了虎骨,药效可能没想象中那么好罢了。”
当然,这方子究竟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而且他奶也不是百分百就能保证药到病除。
“你这样说,我倒觉得也是。”
“那你咋想的?”牛有铁关心地问。
“打么,只要能打到这几样野物,卖掉不仅能买枪,还能帮我丈姨治病,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微微一顿,笑了笑又说:“当然,如果真能打到的话,你二嫂子他别提会有多高兴了。”
“那肯定的嘛!”牛有铁附和一句。
“就只是鹿茸……”
牛有银又犯难地道:“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听人说在哪里见到过梅花鹿,这可能还要算一大难。
“倒是麝香不难弄到,秦岭大山里就有不少林麝,也不难打到,当然熊胆也不难,就是打起来危险重重,得组团打,至于牛黄的话,药材市场估计就能买到。”
“嗯。”牛有铁点点头,二哥分析的没错
“总之,一句话,就是得进秦岭大山去。”
“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牛有铁又附和一句。
“危险多,咱人多就不怕了,还有,必须得多带几条猎犬,有时候,遇到危险时,猎犬可是能救人命的。”
牛有银拿腔拿调地道:“还有,必须得有杆好猎枪,说实话,你现在的这种枪就挺好,我这种的不行,遇到危险,就是想拿来保命都难,主要是灌火药不方便,其次威力也远不如你那杆枪。”
“二哥说的是。”牛有铁得意道。
他二哥终于承认他的枪好了。
“可是二哥想买也没钱啊!”牛有银叹息一声,漆黑的夜里,他也是发自了内心的吐露。
牛有铁也理解二哥内心的难处,他回答道:“可以先打着嘛,等打到大货了,卖掉凑够了钱再买也不迟呀。”
二哥家虽说是衣食无忧,可要想买他这么一杆猎好枪,也还是有困难的。
而且他知道,二哥这个人的“抠”,即便是有四百块钱,他也舍不得用来买,他肯定会先存下399块,来给他三个儿子娶媳妇。
三个儿子娶媳妇的事,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再说,二嫂也是一百个不同意,除非二哥真的在打猎方面有所建树,以肉眼可见的收获打动二嫂的心。
“你说的是……”
牛有银叹了口气,接着没再谈论此事。
他翻了个身,然后关心地问:“你那里冷不冷?不行往我这儿挪挪。”
“热火着呢。”牛有铁忙道。
“达呢?”牛有银又关心地问:“达,您睡着了吗?”
“嗯,咳咳……”
老爷子一应声,突然喉咙有点卡,顺势磕了几下,将浓浓的粘液兜在嘴里,猛翻转过身,噗地啐到了地上。
“还没呢。”老爷子回答道,感觉喉咙清爽多了。
“达,您那边炕热不热,不热往我这儿挤挤睡。”牛有银关心道。
“呃……不冷,你睡你的……咳咳……”
说完,又啐了一口,落地的声音有点软绵绵的。
“达,您把痰吐哪了?”牛有铁无语道。
村里的生活环境差,他都能接受,可人不讲卫生这点,他就受不了。
老爷子立刻不做声了。
牛有银也是沉默不语,现场的气氛很快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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