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他的爱人，看到他痛苦的时候，比他先落泪。
周帝和周后就在这时步入殿内，丝竹管乐瞬间停了，殿内安静地可怕。
周布离望过去，除了周帝和周后，身边还有几人，其中一人通身气度不凡。
端的那人，气度威仪，让人不禁心生敬畏，可是眉压着眼睛，显得十分阴刻。
周布离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她猛地看向赵扶桑。
是他的父亲。
赵扶桑目光平静地看向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似无悲无喜。
好似这个人和他毫无瓜葛。
可是，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
赵衡的视线也突然看向赵扶桑，眼角微眯，狠辣，阴刻。
哪来的什么父子情分，有的只是你死我活。
可一转过身，他看向周帝时，脸上却挂了十足十的笑脸。
十足十的谄媚之相，哪里看得出一国之君的气度。
周帝落座之后，他更是直接跪拜。
“周皇，我国也实属无奈，实在无意冒犯，我与扶桑分离多年，满朝文武都盼望着扶桑能够早日回去，只要能换我儿回去，我愿意再让三座城池，牛马万匹，向周国赔礼。”
坐在高位上的周帝，看到匍匐在下的赵衡，脸上也不免得意。
“赵帝免礼，你我同是一国之主，怎么能行如此大礼呢。”
他虽是这样说，可身子懒散地靠着后座，根本没有让赵衡起来的意思。
赵衡也没起来，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的笑意。
只是低头的瞬间，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周帝的脖子。
如同盯上猎物的一条毒蛇，伺机而动。
然后一击致命。
周帝继续说着：“这是赵扶桑，父子还没相见吧。”
赵扶桑站起来，视线落在赵衡身上，居高临下，一脸厌恶。
赵衡头也没抬，似乎并不敢看过去。
直到周帝说:“看看吧，你儿子，在周国我们待若上宾，就是小孩小时候不小心，手指头断了两根，这孩子倒是犟，一点都没喊疼。”
赵衡眉头微蹙，指节发白，却在抬起头后，笑着说：“无事，无事，两根指头而已。”
赵衡继续说：“我儿是天生克星，在此能活下来，显然是福泽庇护。”
周帝也笑着继续说。
“是呢，我也说这孩子，就带过来一个侍从，没两年就死了，你说是不是他克死的？”
你一言，我一语。
每一个字，赵衡都在用赵扶桑的伤疤去讨好周帝。
压根……没人在乎过赵扶桑的感受。
周布离盯着赵扶桑，他残缺的手就垂在身侧。
无名指和小拇指处光秃秃的。
十指连心，断指的疼痛，一个七岁的孩子是怎么熬过去的，他们怎么能这么风轻云淡地说出口。
赵扶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拥有一个完整的左手了。
他曾经哭着说的，他没有一个完整的左手了。
她见过赵扶桑会幻肢疼，疼到剩下的手指都在发抖，他却什么都没说。
听宫里年长的嬷嬷说，当时赵扶桑的手没有完全断掉，一点皮肉黏连在上面。
寒冬腊月的，他被丢在了房间里。
听说那日，附近的宫里都能听见赵扶桑无助绝望的嘶吼。
赵扶桑再出来时，两根手指就彻底没了。
别人或许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赵扶桑永远记的。
那夜红烛燃尽，室内比外面暖和很多，老鼠顺着血腥味啃噬他的手指。
他发着高烧、恶心、无力，然后彻底没有了两根指头。
阴雨天，无尽的冬日，或者每时每刻，他的小拇指和无名指都在疼。
可是，他明明没有手指了呀。
不知不觉回想中，赵扶桑觉得鼻子发酸，可他抬起眼，看到了周布离的眼睛。
眼睛通红，里面蓄满了眼泪。
他的阿离，看到他痛苦的时候，比他先落泪。
会因为只是想到他的遭遇就落泪了。
他手指抖了抖，想告诉她，不疼了，真的。
周布离趁着无人在意，抹掉了眼泪。
这种感觉真糟糕，连心疼都无法明目张胆。
此刻，周静姝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她好像发现些好玩的事情。
殿内，周帝还在说着：“听说身上有个什么离火印，我们还没见过，赵帝能不能让赵太子给我们看一看。”
他的语气像在逗弄一直养着的狗。
让狗给他表演招手一样。
当众脱下衣服，衣衫不整，毫无尊严展示他心底最大的伤疤。
赵扶桑怎么受得了？
周布离想起身制止，膝盖突然被一粒红枣打中了麻筋，居然一时站不起来。
她抬头看去，想张口，直接被小胖丫头捂住了嘴。
“公主，五行让我一定拉住你，说赵扶桑交代过了，他无事，别为他出头，护好自己，万万护好自己。”
赵衡抬起头：“扶桑，给大家看看。”
周布离的话梗在喉间，眼睁睁地看着赵扶桑脱掉了外袍，露出了肩膀上的如同火一般的印记。
他最怕别人看见，最怕被别人说，他是天煞孤星。
可是，偏偏让他脱下衣服的，是他的父亲。
赵衡开口：“这就是天煞孤星的印记，扶桑的母亲，乳母、师父都因此丧命。”
这种话从父亲口中说出来，简直像催命的诅咒。
“你放……”
“屁”字被小胖丫头紧紧捂了回去。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掩盖住了周布离的声音。
是燕宸。
他大声地说：“简直是荒谬！就因为这印记，其他人的死都要怪罪在他的头上？”
燕宸阔步地走过来，一把将赵扶桑的外袍给他拉了上去，结结实实地盖住了肩膀上的红色印记。
“穿好！”
他威严又稳重，完全看不出平时的不着调。
赵扶桑诧异地望向燕宸，喉间哽了一下。
赵衡打量着燕宸，燕宸也直接回望过去，并不胆怯，顺势做了个揖。
“我是西域霍加和卓之子燕宸，今日本准备来辞行，却被周帝留下赴宴，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我竟然不知道中原号称遵儒家文化，礼仪之邦，却要在大殿之上当众让皇子脱衣服的道理！”
“我舍妹燕宁尚在，定国公主尚在，我义妹周布离尚在，难道要几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当众欣赏男人的身体？”
“况且，赵扶桑如果是天煞孤星，那么赵国皇帝赵衡，你作为他的父亲，为何你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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