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你的王，也配跟本王谈条件？
李成栋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一片嗡鸣。
炮灰。
这两个字在他脑子里来回地滚，把所有思绪都碾成了粉末。
他身后，几万人的队伍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的水面，骚动从一个点猛地扩散开来。
“什么意思？”
“让我们上？凭什么！”
“大宁人呢？他们死光了？”
“将军！李将军！您说句话啊！”
一声声质问砸在李成栋的背上，他却像个木雕泥塑，僵在那里。
一个副将终于按捺不住，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冲到了阵前。
“辽王殿下！”他吼得嗓子都破了音，“我们是高丽的兵，不是来给您填命的！我们只听我们大王的！”
他喘了口气，似乎豁出去了，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道身影。
“您跟我们李将军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
旁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呼延休甚至没看那副将一眼，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下马鞍，好像屁股底下哪块皮子硌着他了。
他慢条斯理地用马鞭柄敲了敲马鞍的铁饰，发出“叩、叩”的轻响。
“说好了？”
那副将一窒，梗着脖子还想再喊：“对！说好了！您不能……”
呼！
一道黑色的鞭影撕开空气，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啪！
一声脆响。
副将的脸上猛地绽开一道血痕，整个人被打得朝后一个踉跄，脑子都是空的。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呼延休骑在马上，俯视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王爷跟你们将军说话，插什么嘴？”
那副将捂着脸，又惊又怒。
“你……你敢打我？我可是高丽朝廷亲封的折冲都尉。”
“老子打的就是你。”
呼延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别说你个什么都尉，就是你们那个高丽王来了，敢在王爷面前大声喘气，老子也照抽不误。”
嚣张。
霸道。
不讲道理。
这就是辽东军，给所有高丽人的第一印象。
那个副将，还想说什么。
李成栋却猛地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闭嘴。”
李成栋的声音，嘶哑而尖利。
“你想死吗？”
他转过身，再次跪倒在陆准的马前，砰砰地磕头。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是末将管教不严，手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王爷。”
“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他现在，终于看清了现实。
什么规矩，什么道理。
在这个白发男人的面前，都不存在。
他的拳头，就是规矩。
他的话，就是道理。
反抗？
看看海滩上那些倭寇的尸体就知道了。
那下场，比死还难受。
陆准俯视着跪在地上，卑微到尘埃里的李成栋，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用马鞭的末梢，不轻不重地在李成栋的头盔上敲了敲。
“抬起头来。”
李成栋一个激灵，僵硬地仰起脸。
“还行，没蠢到家。”陆准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听话。”
他用马鞭朝着海滩上那些搁浅的倭寇战船点了点。
“那些破烂，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了。”
“拖上来，找人修好，一艘都不能少。”陆准收回马鞭，“本王等着出海。”
李成栋跪在地上，脑子还是懵的，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王爷……您要这些船……”
陆准的嘴角，咧开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弧度。
“去你们邻居家，串个门儿。”
邻居？倭国？
李成栋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猛地一缩。
这个疯子！
他真的要去打那个鬼地方！
他再也不敢多问一个字，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差点被自己的盔甲绊倒。
“是！是！末将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早已没了主心骨的高丽士兵，用嘶哑的声音怒吼：“都他妈的愣着干什么！没听见王爷的话吗？干活！”
海滩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几万名高丽士兵，在不久前的敌人——辽东军的鞭子下，开始和倭寇俘虏一起，费力地拖拽着沉重的战船。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别扭。
就在这时，官道尽头，烟尘大起。
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盔明甲亮，仪仗鲜明，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一身华贵的朝服，气度不凡。
这是高丽的兵部尚书，金在景。
他奉了王命，是来“犒劳”边军，顺便和那位传闻中的辽王“商议”一下后续合作事宜的。
按他的设想，此刻的义州城下，应该是一片惨烈的胶着战。他来了，正好可以代表高丽朝廷，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
可马蹄踏上这片海岸时，金在景勒住缰绳，整个人都定住了。
眼前这是……什么玩意儿？
修罗场？
不，比修罗场还诡异。
尸山血海是真的，可为什么……自己的高丽兵在当苦力？
那十几万倭寇主力呢？就这么……没了？他看着城墙上那面迎风招展的黑色虎贲旗，脑子里一片空白。
开什么玩笑？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整理了一下衣冠，在侍卫的簇拥下，缓缓催马向前。
他不能失了上国的体面。
来到陆准面前，金在景只是在马上矜持地拱了拱手，连马都没下。
“本官，高丽兵部尚书金在景。”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奉我王之命，前来与辽王殿下，商议共击倭寇，瓜分战果之事。”
他的姿态，摆得很高。
在他看来，就算你辽东军能打，终究是外来之兵。
这片土地，还是他高丽的。
他代表的，是高丽的王。
“辽王殿下，此战大捷，您功不可没，我王对您，也是赞赏有加。”
金在景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王有令，为表彰辽东军的功绩，特赏赐白银十万两，绸缎千匹。”
“另外，我王已经下令，让李成栋将军，接管义州城的防务。”
“还请辽王殿下，能早日班师回朝，也好让我王，能当面向您致谢。”
他说得滴水不漏。
既给了你面子，又表明了态度。
拿了钱，就赶紧滚蛋。
这地方，不欢迎你们。
他身后的那些高丽官员，也都挺起了胸膛，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慢。
然而。
陆准听完，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说完了？”
金在景一愣。
“说完了，就滚。”
陆准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
金在景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辽王殿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旨？”
陆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那个私自拥立的伪王，也配给本王下旨？”
他催马向前走了两步，巨大的压迫感，让金在景下意识地后退。
“本王再重复一遍。”
陆准的眼神，冷得像冰。
“这片土地，现在姓陆。”
“你，和你那个所谓的王，都没有资格，在这里跟本王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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