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八年的心结
白辰的宿舍门关上的声音像是一道闸门，将外界的喧嚣全部隔绝。走廊里，血狼小队的其他成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大声喘气。王凯踮着脚尖往门的方向凑了凑，被李昊一把拽了回来。
“找死吗？”李昊压低声音，眼睛里满是警告。
王凯撇撇嘴：“我就是好奇嘛......白哥突然把凌渊叫进去......”
林涛和杨毅蹲在墙角，像两只受惊的鹌鹑。
方烈不停地摆弄着通讯器，假装自己很忙。
周阳抱着医疗箱，眼睛时不时瞟向那扇紧闭的门。
徐哲靠在墙边，灰白的头发在阴影中几乎透明，翡翠色的眼睛若有所思。
白辰站在自己房间窗前，背对着门口。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将黑色军装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凌渊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双手垂在身侧，黑色眼睛里藏着难以察觉的紧张。
“将军。”凌渊轻声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白辰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蝎子。”白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八年前的事......”
凌渊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是被高压电击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裤缝，指节泛白。八年了，整整八年，这个梦魇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将军，”凌渊突然跪下，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那真的不......”
“我知道。”
三个字，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凌渊胸口。
白辰终于转过身，蓝灰色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质感。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凌渊，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我知道不是你。”白辰重复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知道很久了。”
凌渊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八年的冤屈，八年的痛苦，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揭过。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白辰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扔在凌渊面前。文件夹散开，露出里面的照片和文件——那是陈参谋的审讯记录，还有一张通风管道的结构图。
“我需要一个替罪羊。”白辰的声音很平静，但凌渊能听出其中压抑的痛苦，“我接受不了父亲的死。”
照片上，白锋将军的尸体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他自己的配枪。那是凌渊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八年前的那个雨夜，当他从通风管道爬出来时，看到的已经是冰冷的尸体。
凌渊低下头，黑色寸头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蓝光。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八年的卧底生涯，八年的忍辱负重，他早已习惯了将一切情绪深埋心底。但此刻，那些被压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树枝上，歪着头看向室内，又很快飞走。
“对不起。”
凌渊猛地抬头，黑色眼睛瞪大到了极限。这三个字从白辰嘴里说出来，比任何武器都更具杀伤力。他的嘴唇颤抖着，结结巴巴地开口：“将......将军，您不用道歉的，我......”
“把衣服脱了。”白辰突然说。
凌渊愣住了，一时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啊？”
白辰重复道，声音不容置疑：“把衣服脱了。”
凌渊的手指停在作战服的纽扣上，有一瞬间的犹豫。
但八年来养成的服从本能占了上风，他迅速解开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
常年训练和战斗留下的肌肉线条分明，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伤疤——枪伤、刀伤、烧伤......密密麻麻地遍布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像是一幅残酷的战争地图。
白辰的目光扫过那些伤痕，眼睛微微眯起。
他缓步走近，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
“靠近。”白辰命令道。
凌渊向前半步，两人的脚尖几乎相碰。他能感觉到白辰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锁骨，温热而均匀。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危险，近得让他心跳加速。
白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凌渊胸口的一道疤痕。那是五年前在毒巢留下的刀伤，再偏半寸就会要了他的命。凌渊的肌肉瞬间绷紧，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还疼吗？”白辰问，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凌渊的身体一颤，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触碰的地方。他的皮肤开始发热，耳尖红得几乎滴血：“我......我没事。”
白辰的手指沿着疤痕游走，从胸口到腹部，再到侧腰......每一道伤疤都记录着一段生死时刻，每一处残缺都诉说着无声的忠诚。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对方，又像是某种无言的忏悔。
“这一道，”白辰的指尖停在一处枪伤上，“是去年在边境留下的？”
凌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对方狙击手......”
“这一处？”白辰抚过一道狰狞的烧伤。
“三年前，毒巢实验室爆炸......”
“这里？”手指移到肋下一道细长的刀痕。
凌渊的呼吸变得急促：“两年前，身份差点暴露......”
白辰突然收手，转身走向窗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凌渊脚下。凌渊站在原地，突然失去触碰的身体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穿好衣服。”白辰背对着他说。
凌渊默默照做，手指灵活地系好每一颗纽扣。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但泛红的耳尖和略微不稳的呼吸出卖了他。
“将军......”凌渊试探性地开口，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白辰转过身：“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替罪羊。”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凌渊心底最深处的锁。八年来背负的冤屈，八年来忍受的冷眼，在这一刻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的眼眶微微发热，但军人的尊严不允许他流泪。
“是，将军。”凌渊的声音有些沙哑。
白辰走回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凌渊：“物归原主。”
凌渊接过盒子，手指微微发抖。打开后，他的呼吸一滞——里面是他八年前上交的军徽，擦得锃亮，像新的一样。
“将军......”凌渊的声音哽住了。
“欢迎归队，上尉。”白辰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了几分。
凌渊立正敬礼，动作标准得像个新兵。他的黑色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释然，有感激，还有某种更深、更隐秘的情感。
白辰点点头，突然问道：“毒巢的余党都清理干净了？”
“是。”凌渊迅速切换回专业状态。
“很好。”白辰的目光扫过凌渊的脸，“你做得很好。”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凌渊的心脏漏跳一拍。八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白辰的肯定。那些在毒巢生不如死的日子，那些被同僚误解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
“谢谢将军。”凌渊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白辰走到凌渊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交换呼吸。他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拍了拍凌渊的肩膀。
“去休息吧。”
凌渊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他的手刚搭上门把，白辰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蝎子。”
凌渊回头：“将军？”
白辰站在窗边，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八年前......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凌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黑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怀念：“可能......还在您身边当观察手吧。”
白辰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凌渊知道这是谈话结束的信号，他轻轻带上门，将那个孤独的身影留在渐暗的房间里。
走廊上，血狼小队的成员们立刻围了上来。王凯第一个冲上前，黑黄相间的头发乱得像鸟窝：“怎么样？白哥没把你怎么样吧？”
凌渊摇摇头。
“他找你干嘛？”李昊皱眉。
凌渊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刚刚归还的军徽：“没什么。任务汇报而已。”
周阳狐疑地看着他：“那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凌渊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尖，确实烫得吓人。他轻咳一声，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热的。”
方烈凑过来，红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白哥是不是骂你了？还是罚你了？”
“没有。”凌渊绕过他们，向自己的宿舍走去，“他只是......”
“只是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凌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黑色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只是说了句'对不起'。”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等他们回过神来，凌渊已经走远了，背影挺拔得像一柄出鞘的军刀。
王凯捅了捅李昊：“你听过白哥说'对不起'吗？”
李昊摇头，紫色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从来没有。”
“见鬼了......”林涛喃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杨毅摸着下巴：“你们说......白哥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周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嘘！小声点！万一被他听见......”
众人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仿佛白辰随时会从某个角落冒出来。
而此时的白辰，正站在窗前，看着训练场上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白夜正在加练狙击，动作干净利落，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白辰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
八年的心结，终于在今天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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