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蒙古惯例：内部不合，就拿外国撒气
与此同时，昭明宫，隆徽殿。
这里一直是金国历代皇后的寝殿，如今自然成了华筝的居所。
啪！
华筝的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姐姐的棋艺，越发精进了。”
她的对手完颜宁迦赞了一声，投子告负，整理起棋盘来。
围棋是赵朔在少年时期，教给华筝的。
自从迁入中都以来，华筝能干什么？身为王后，总是浩浩荡荡地出城打猎，太过扰民，影响不好。
泛舟皇宫内的太液池，多玩几次，也就没意思了。
汉人的琴棋书画，华筝对于抚琴、书法、绘画，都没什么兴趣。倒是当初和赵朔学的围棋，成了她的主要消遣之一。
原来的金国公主完颜宁迦，成了华筝主要的棋搭子。
虽然是完颜宁迦有意相让，但华筝现在的棋艺确实长进了许多。
“再来一盘吧。”
今天华筝颇有兴致，这次换她执白子，继续和完颜宁迦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不过，正在这时——
蹬蹬蹬~~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宦官走入了大殿，大礼参拜，道：“启禀王后，出大事了！”
“什么事？”华筝头也没抬，继续向棋盘上看去。
那宦官道：“东北的铁木格起兵，以乃马真皇后失德为理由，攻向和林。王上震怒，已经和察合台汗、贵由汗、蒙哥汗联合下诏，天下共讨之！”
“行，我知道了。”
华筝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将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上：“下去吧。以后，蒙古的亲戚来拜我，你们自然可以引见。但是，草原上发生的军政大事，以后就不必再来报给我了。”
与经常和成吉思汗在外厮杀的察合台不同，华筝对于铁木格这个经常留守本部照料妇孺的小叔叔，还是很有感情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
铁木格今日之事，不过是以后众多流血事件的开端罢了。
自从那场大病好了之后，华筝已经想开了。
拖雷之死，她救不了。特勒格妮之死，她也救不了。
以后呢？
还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在内斗中去死，甚至包括她兄弟的子嗣们？那简直是一定的。
她恐怕照样无能为力。
罢了！
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
由他们去吧！
蒙古再怎么内斗，她不管了，也管不了。
她只要自己的丈夫和儿女们平安健康，就心满意足了。
……
……
赵朔和察合台等人共同下诏，其实只是蒙古四系共同表明态度而已。
现在真正能动用的，是赵朔留在呼伦贝尔大草原哈尔喀贵城的三个蒙古千户。
赵朔一声令下，八百里加急，传到了哈尔喀贵城，三个蒙古千户马上出发，向和林进军。
此时，留在喀什的窝阔台之子阔端也得知了消息，率领三个蒙古千户，紧急驰援和林。
所以，当铁木哥的兵马到达和林附近时，面对的是和林城内的一万怯薛军，以及六个蒙古千户。
铁木格却只有一万兵马。
铁木格原本从大兴安岭西麓的海拉尔河畔起兵之时，自然考虑到了一万怯薛军、
不过，他觉得乃马真皇后人心尽失，他作为黄金家族辈分最大的人，这时候出来拨乱反正，怯薛军不会全力抵挡，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只要和林一下，凭他的威望，还不能号令草原？
贵由和蒙哥回来之后，西征将士的家眷都在他的手里，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赵朔因为他诛杀乃马真的功劳，也会支持他的。
不过，他做梦都没想，赵朔不但不支持他，而且直接派了三个蒙古千户过来！
更是没想到，蒙古四系本来貌合神离，却共同下达了“天下共讨之”的诏书！
那他现在，不是纯纯的叛乱？
如此一来，那怯薛军能不拼命保护和林？
赵朔的三个千户，阔端的三个千户，能不坚决和他为敌？
铁木格麾下那一万草原战士，又能拿一万六千军的和林城怎么样？
就算他侥幸拿下和林，也无法号令草原。
更别提，赵朔手里还有二十多个汉军万户，即便他拿下整个草原，也能将他灭掉了。
好死不死的是，这时候铁木格又得到一个消息。
速不台率领三万蒙古大军，已至蒙古西北部的叶密立河，正在昼夜兼程向和林赶来！
那还打什么打啊？
铁木格连逃回封地都不敢。
如果说，中原王朝对偏僻草原上的部落，没什么好办法的话。那草原人的办法，可就太多了。
窝阔台当初要是没有足够的仗恃，能命麾下大军在光天化日之下，糟蹋铁木格部落里的四千女子？
铁木格逃回封地，不但无法苟延残喘，还会把留在封地的八个儿子连累了。
说实话，铁木格现在感觉特别委屈。
的确，他之所以起兵，是因为想自己做大汗。但是，难道乃马真乱政不是事实？他难道不该起兵？还有，特勒格妮是不是死的冤枉？他想杀了乃马真皇后为特勒格妮报仇，可是全是出自一片公心！
只是现在，他即便想不惜一切代价，攻入和林城杀了乃马真，也不大可能了。听闻四汗齐齐下达了诏书之后，原本起兵之时如同打了鸡血，深恨窝阔台辱了他们的妻女的草原战士们，已经肉眼可见的蔫吧了下去，甚至不断有人逃走。
铁木格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招阔端出城谈判。
二人见面之后，阔端指责铁木格兴兵作乱，乃是谋反，必须束手就擒。
铁木格却是一阵冷笑，道：“阔端，我听说，牙老瓦赤获罪于乃马真，被你庇护起来了。乃马真向你要人，你回答说，‘鸟雀逃避凶鸇，草丛都能掩护他，希望我庇护的人，自然不能不管。他们都是大臣，有罪就让忽里台大会来惩处他们吧’，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阔端点头道：“确有此事，那又怎么样？”
“如今，我回你的也是这句话。如果我有罪，就让忽里勒台大会处置我。在此之前，你得保证我性命的安全。否则，我麾下的这些草原战士，和你们窝阔台一系有着妻女遭辱之仇，宁可杀个血流成河，也要和你们周旋到底！”
阔端想了一下，道：“可以。你的大军，现在就必须回封地。你可以带八十名护卫，留在和林，等待忽里勒台大会召开。待选出新的大汗后，再说你的事。”
“那就这么办了。”
接下来的忽里勒台大会，却没有在和林城召开。
因为和林城本身不大，蒙古诸那颜子嗣众多枝叶繁茂，再加上他们的护卫，城内根本就容纳不了。
赵朔和察合台等人商议之后，决定在答兰答八思之地召开这次的忽里勒台大会。
答兰答八思之地，位于后世蒙古国的鄂尔浑河上游支流，邻近和林西部。该地是窝阔台汗的夏季行宫，成为蒙古国初期重要政治活动场所。
就在“鱼藻之盟”后的四个月，众蒙古那颜以及他们的子侄辈，齐聚答兰答八思之地。
连绵的帐篷，一眼望不到尽头。
众人的议事之所，在一个可容纳两千人的巨大帐篷内。
大帐周围围以栅栏，设置了两个可供出入的大门。
一个大门是专供大汗出入的大门，无人值守。现在大汗尚未选出来，谁出入这道大门，那就是谋逆之罪，立即斩首。
另外一个，才是供蒙古诸那颜出入的大门，派了五百甲士守卫。
如今成吉思汗早已去世，四个嫡子只有硕果仅存的察合台。随着他征战天下的四獒四杰，也只剩下一个速不台了。
赵朔到了议事的大帐内，还真是绝大部分不认识，只有少部分人是的熟面孔。
不过，那少数的熟面孔认识赵朔就行了。
草原人谁不知道赵朔的轻重？
众人纷纷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将自己的子侄辈引荐给赵朔，请赵朔多多关照。
令赵朔感到欣喜的是，豁尔赤还活着。
这真是没地方说理去，豁尔赤和铁木真的年纪差不多，铁木真都去世十来年了，豁尔赤年近七十，却还活蹦乱跳的。
他非但将自己的二十六个成年的儿子一个个引荐给了赵朔，还送了三张难得的北极熊熊皮。
此后，忽里勒台大会照常进行。
众那颜上午在大帐篷内高谈阔论，谁应该为新的蒙古大汗。中午吃羊肉喝酒，下午就出去打猎，或者几个相熟的去各自的帐篷谈天说地，甚至定下儿女们的亲事。
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蒙古五系共同议定的事情，还能起什么波澜？
这些日子，贵由已经在享受着大汗的待遇了，出入之时不但有甲士护卫，而且有乐队奏出庄严隆重的乐曲。
赵朔等人对贵由的待遇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这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于是乎，议论七日后，众那颜终于议定，遵窝阔台遗旨，拥立贵由为汗。
贵由推辞身体不好，要把大汗之位让给阔端，连续推辞七次，才表示同意。
在金帐内，察合台扶着贵由的左胳膊，赵朔扶着贵由的右胳膊，术赤长子斡儿答扶着贵由的腰，坐在了象征蒙古大汗的御座上。
然后，众蒙古那颜齐齐向贵由大礼参拜。
贵由再率领众蒙古那颜从金帐里面出来，向着太阳三叩首，感谢长生天的庇佑，告诉长生天贵由以后就是祂的亲儿子了。
如此，礼成，贵由登基为蒙古大汗。
然后，就是长达七日的欢宴，美酒美食美人众蒙古那颜尽情享受。贵由的权威还不如窝阔台呢，为了收揽人心，采用了和窝阔台一致的办法——大撒币！
他打开了属于蒙古大汗的府库，将总价值十四万两黄金的巨额财物赏赐了下去，众那颜一阵阵欢声雷动。
七日后，众那颜将要回去封地之时，才讨论了铁木格之事。
众那颜纷纷表示，铁木格乃是黄金家族成员，必须蒙古诸王审问和处置，其他人就不参与了。
于是乎，第八日的晚上，对铁木格的审判正式开始了。
大帐内，贵由居中而坐。
察合台和蒙哥，在左侧相陪。右侧，则是赵朔和斡儿答了。
蒙古五系全部到场。
“铁木格，如今忽里勒台大会，已经授权我们，处置你的罪过。你可知罪？”贵由的左手仍在不受控制的乱抖，冷厉的目光向被五花大绑的铁木格看来。
铁木格却怡然不惧，冷哼一声，道：“汉人有句话，叫成王败寇。如今，你贵由登上了汗位，我当然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不过，我有件事想求个公平。”
贵由道：“你说。”
铁木格道：“我犯了谋逆之罪，你们按规矩处死我就处死我吧。但是，特勒格妮何罪，就被乃马真处死了？阿朔，我马上就要死了，想听你一句真心话，特勒格妮何罪？”
赵朔肃然道：“特勒格妮无罪！”
“察合台，你说呢？”
“无罪！”
不待铁木格继续问话，斡儿答和蒙哥就齐声道：“特勒格妮无罪！”
贵由也点了点头，道：“特勒格妮无罪。”
“那好。既然特勒格妮无罪，处死她的乃马真不就是有罪了？你们怎么不处置她？就算成王败寇，乃马真又不是大汗，只是大汗的母亲。”
铁木格自知无幸，根本就不想求饶，只想把乃马真一起带走，既为特勒格妮报了仇，又恶心了新汗贵由。
反正他起兵的时候，八个儿子都留在封地了。既然没有参与谋反，又都是黄金家族成员，贵由能拿他们怎么样？
而且，特勒格妮是成吉思汗最宠爱的孙女，其他蒙古那颜都会承他这个人情。
“行，我知道了。”
贵由当然知道，要想坐稳汗位，特勒格妮之事是无论如何都饶不过去的一个坎。
如今虽然借助赵朔和察合台的支持，登上了汗位。但是，众那颜嘴上不说，对他这个大汗是不服气的。
贵由深吸一口气，道：“铁木格你安心的去吧。母亲做错了事，即便我不处置，想必长生天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好，有贵由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吧！”
铁木格微微闭上了眼睛。
自然有甲士过来，把他押出金帐外，裹在布袋里，用乱马踏死。
贵由此时的心情相当不好，直觉一腔子邪火无处发泄，向赵朔等人看来，道：“我的军功并不突出，多亏长生天庇佑，你们的推举，才坐上了这大汗之位。时间久了，恐怕会引人耻笑，甚至会有人因此轻视我大蒙古国。所以……”
顿了顿，他正色道：“我欲御驾亲征，你们以为如何？”
这是蒙古的老套路了。
当内部矛盾无法解决时，蒙古再次对外露出了獠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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