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败郭皓
当苍茫的大地再一次被幽暗的夜色所笼罩时，空旷的平原就如同一头张开血盆大嘴的猛兽，贪婪而又狰狞地注视着拥挤成一团的郭皓军。
冰冷的恐惧在郭皓军将士心中不断蔓延，当时间堪堪来到午夜，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
北、西、东三个方向同时蹄声大作，杀声四起，乌云已将残月遮蔽，整个平原一片漆黑，战战兢兢的郭皓军根本就看不清前方究竟有多少敌军正在冲锋，惊恐万分的弓箭手们甚至没等自己的将官下令，便开始漫无目标地射起箭来。
马蹄声和喊杀声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那令人恐惧的冲锋却始终没有来到，箭矢不知道射出去多少，但一声惨叫也没有听到，当那一声苍凉的号角声如同鬼魅一般响起时，所有的一切声音都消散而去，幽暗的平原上一片死寂。
精神过度紧张的步卒们和弯弓放箭到无力举起手臂的弓箭手们刚刚坐下来想喘口气，一支百余骑的身披铁甲的骑兵鬼魅一般出现在郭皓军的南侧。
当那沉闷的马蹄声京东最外围的郭皓军士卒时，那支百余骑全部由汉人组成的重甲步卒距离郭皓军已经不足二十步的距离！
宛如惊弓之鸟的郭皓军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无可阻挡的重甲铁骑已经狠狠切进了郭皓阵中。
“死来！”
身披重甲的裴元庆怒吼一声，催马冲进了郭皓阵中，两只沉重的银锤上下翻飞，宛如两轮耀眼的圆月，在郭皓阵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裴元庆人骑所过之处，郭皓军如同波分浪裂，没人能阻挡其片刻。
裴元庆身后，百余重甲铁骑如影随形，狂飙而至，以冰冷地斩马刀还有狂暴地冲撞造成郭皓军的流血、恐慌、混乱，当然，还有死亡。
随后，当整支郭皓军开始陷入崩溃边缘时，张扬亲自率领的两千匈奴狼骑终于出现。
这一次，不再是不痛不痒的骚扰了。
郭皓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尽着一切努力试图控制陷入崩溃边缘的大军。但是，很快他就悲哀地发现，要让这支来自不同的郡县，相互之间根本还不怎么熟悉的大军做到令行禁止，如臂指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麾下将校四散奔逃，只有二十余骑亲兵依然神情冷漠地追随在郭皓的身边，这二十余骑亲兵乃是曾经追随郭汜南征北战所存下来的，哪怕刀斧加身，也绝不会自乱阵脚。
事不可为，郭皓长叹一声，在亲兵的保护下落荒而逃。
这一仗，郭皓败得很冤，一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其实他的敌人只有两千骑兵！如果一开始郭皓就派出所有骑兵牵制住张扬的两千骑兵，然后命令八千步卒加紧修筑营寨，不说能击败张扬，至少不会像现在一般，收获一场惨败。
借助兵力的优势，随军又携带着大量的粮草辎重，凉州军只需筑起简陋的营寨便足以和张扬消耗下去。张扬轻骑突袭，每个人只带了三天的口粮，三天一过，除了撤退之外，张扬别无选择。
可惜的是，郭皓一直生活在郭汜的庇护之下，并没有独自领军的经验，伍习又是一个纯粹的莽夫，没有任何帮助就算了，还帮倒忙。当张扬的四百轻骑出现的时候，这个经验不足的主将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误，居然让一万大军，而且是有着两千骑兵的一万大军严阵以待，任由四百轻骑骚扰。
在紧张而又绝望的对持中，一万大军耗尽了精力，丧失了勇气，在恐惧无限蔓延之后，他们也失去了最后的生机，败亡的结局对他们来说，也许并不是那么冤枉。
……
离石城。
徐晃大步踏上城楼，向负手肃立的刘伯温抱拳一礼，道：“军师，我军已经肃清了城中残敌，离石城已在我军掌控之中。”
“可有走脱一人？”
“军师放心，四门皆被我军骑兵封锁，连一只耗子都逃不出去。只是……张绣那小贼已经走脱，恐怕要不了多久，徐荣就会得到消息。”
“无妨。”刘伯温随口一答，陷入沉思之中。
“军师……”徐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现在是不是应该回师晋阳了？晋阳不但是我军屯粮之所，就连界休的存粮也全部被搬回了晋阳，而且晋阳乃是并州州治，一旦陷落，后果将不堪设想！林冲将军虽然英勇善战，但他毕竟只有五千人马，要顶住徐荣两万大军的猛攻只怕是很吃力吧。”
有一句话，徐晃其实没说，林冲英勇善战不假，但统率大军却不是他所擅长的，徐荣可是董卓麾下第一大将，徐晃其实很不看好林冲能守住晋阳，只是这话他不好明说，但他相信，凭借刘伯温的智慧，定然能听出他的弦外之意。
“回师晋阳？”刘伯温淡然摇头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徐晃面露疑惑道：“军师此话怎讲？”
“时间！”刘伯温深吸了一口气，答非所问道：“我们需要时间，其实，这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赌博。”
“什么？”徐晃更加不解道：“赌博？”
“没错，就是赌博。”
刘伯温点了点头，可有些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其实每一次战争都是一场赌博，只不过，这次赌得有一些大而已。现在，就看是徐荣能先攻下晋阳，还是高顺能先攻下左冯翊了。从高顺出发返回河套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如今河套的兵马应该已经打进左冯翊境内了。
三天，只要林冲能守住晋阳三天，左冯翊告急的情报便会抵达并州。离石的失陷，徐荣可以视而不见，可左冯翊的告急他却不可能坐视不理。左冯翊若是丢了，那关中的门户便会洞开，关中之后便是凉州，作为董卓的发家之地，董卓可以咬牙放弃并州，可怎么能连凉州都不要？
徐晃不再多问，凝声道：“军师，那我军现在应该怎么做？”
刘伯温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朗声道：“留下二千士卒守离石，穿戴凉州军盔甲，晓谕离石守将，并州局势未定之前，严禁任何百姓出入，违令者，斩首示众！可于城头多插旌旗，再挟裹城中百姓披坚执锐立于城头，以做疑兵。”
徐晃道：“遵命！”
刘伯温继续道：“留下一千士卒守中阳，再以两千士卒扮作大军，由中阳缓缓由中阳逼近离石，可挟裹一些中阳百姓穿戴我军盔甲，冒充我军，以为疑兵，最后包围离石，造成一种我军正在围困离石的架势。”
徐晃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刘伯温的意思，张绣虽然战败逃走，但他并不知道离石陷落的消息，离石也是一座大城，能抵挡一些时日也不奇怪。
徐晃神色一动，问道：“如此一来，我军仍有五千大军，军师意欲何为？”
刘伯温的一双眸子忽然明亮起来，猛然回首，凝视徐晃，一字一顿地说道：“灭徐荣！”
……
晋阳，夜色已经深沉，惨烈的攻城却仍然还在继续。
由于井阑的出现，战场的形势顷刻发生逆转。徐荣军的弓箭手可以在井阑上居高临下地向晋阳城头射箭，城头的守军立刻由主动变为被动，伤亡急剧增加，更加糟糕的是，城头上守军弓箭手由于只能仰射，而且井阑还有防护，很难实现有效的反击。
城头上，十余名守军枪兵刚刚合力将一架云梯挑翻，一片火箭便已经从井阑上倾泻而下。凄厉的哀嚎声中，这十数名枪兵中一大半应声倒地，剩下的人也仓皇后撤，拥挤在城墙下的徐荣军便趁机再次竖起了云梯，李别已经率领着十余名亲兵攀上了晋阳城头。
凉州军中军，一名亲兵忽然惊喜地大叫起来，“将军快看，我军已经攻上城头了！”
徐荣目光深沉，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晋阳城头，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中，李别那身华丽异常的铠甲十分耀眼。
其实不需要亲兵提醒，徐荣看得轻轻楚楚，虽说现在就断言晋阳已被攻破还为之尚早，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不是吗？
晋阳城头，孟拱一脸阴沉，李别虽然刚刚登上城头便被林冲赶了下去，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攻坚战中，登上城头并不仅仅只是登上城头而已，他可以大幅提升己方的士气，使得登上城头的士卒越来越多，最后导致城池的失陷。
孟拱凑到林冲的身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将军，如今的情况非常危急……”
浑身浴血的林冲长笑一声，道：“璞玉，你说吧，该怎么做？”
孟拱也不客气，道：“如今的形势将军也清楚，井阑的存在对我军非常不利，末将愿一队骑兵出城烧毁井阑……”
话还没说完，林冲便打断了孟拱道：“不用说了，我去。”
经过一日的大战已经让林冲知道了孟拱的本事，论武艺，孟拱不如自己，但是论守城，恐怕两个自己绑在一起也不如孟拱。出城烧毁井阑，说起来简单，但绝对是九死一生，如果孟拱死了，自己绝对没把握守住晋阳，但孟拱在的话，一切皆有可能，不需要多思考，林冲便做出了决定。
“将军……”
“不必再说了。”林冲一双豹眼凝视远方，淡淡道：“晋阳城绝对不容有失，璞玉守城比我强，你留在城里！”
说到这里，林冲回头凝视孟拱，一字一顿道：“答应我，守住晋阳！”
孟拱抱拳一拜，无比坚定道：“将军放心，人在，城在，人亡，城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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