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唯一希望

南方，云梦大泽深处。

与外界传闻的凶险绝地、瘴疠横行不同，仙灵谷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群山环抱之中，灵气氤氲如雾，奇花异草繁盛，飞瀑流泉叮咚，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掩映在古木翠竹之间。

历经陆小落和历寒舟十数年的苦心经营，以及萧尘等人带来的人力物力补充，这片世外桃源已初具规模，阵法森严，气象万千，成为了抗圣盟最后的、也是最为稳固的根据地。

然而，今日的仙灵谷主殿“凝心殿”内，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外面的万年瘴雾。

萧尘、韩煜、陈星采、陆小落、历寒舟、江澈、洪龙象等核心人物尽数在列。

一份由潜伏在中州的密探付出巨大代价才送出的情报，正摊开在众人中间的玉桌上。

情报详细记述了近年来圣朝内部发生的剧变：秦傲采纳叶帆之策，以铁血手腕清洗内部，大力推行所谓的“圣朝禁令”，严禁滥杀、劫掠及修炼邪功，并将一批批昔日有功但触犯禁令的魔道旧部公开处决……以及，叶帆如何因此愈发得到秦傲信任，权势日隆，几乎与十圣子分庭抗礼，圣朝风评竟开始诡异地向好转变。

萧尘的脸色异常难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原本俊朗的面容因常年忧思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沉重。

“化邪为正……收拢人心……”萧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挫败感，“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叶帆他……这是要将我们最后的立足之地也彻底堵死！”

他们原本指望圣朝持续其暴虐统治，从而失去人心，让他们有机会积蓄力量，等待天下有变。可如今，秦傲和叶帆这一手，无异于釜底抽薪。若圣朝真的洗白成功，秩序井然，甚至赢得部分民心，那他们这些躲在沼泽里的“残党”，就真的成了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匪类”，再无号召力和生存的土壤。

陈星采紧抿着嘴唇，眼神复杂。叶帆曾是她的徒弟，他的背叛与如今的“成功”，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陆小落和历寒舟也是面色凝重，他们深知这策略的厉害。

一片压抑的沉默中，韩煜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现在说这些已于事无补。他们大势已成，占据了中州沃土，资源人力远非我们困守沼泽可比。舆论可以引导，人心可以收买，秦傲和叶帆走的这条路，确实狠辣有效。”

他抬起眼，冰寒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萧尘身上：“如今之计，抱怨无用，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世界，规则的最终解释权，从来都不在碌碌众生手中，而在巅峰的拳头之上！灵界乃至诸天万界，归根结底，看的还是最顶尖的战力！”

他的话语尖锐而残酷，却瞬间点醒了众人。

“韩师弟的意思是？”萧尘看向他。

韩煜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拼尽一切，修炼！冲击圣境！若我们之中，有人能抢先一步，登临圣境！那么，一切局势都将逆转！届时，不是他们来剿我们，而是我们拥有主动出击，斩首锄奸的实力和机会！这才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圣境！这是一个沉重而遥远的词汇。

长生境与圣境之间，实则天堑鸿沟。

古往今来，无数天骄别说圣境了，就连天人境也没有摸到过。

就连萧尘他们自己，进来之前也距离圣境尚有一步之差。

但对面不一样，对面全都是早早越过圣境的仙尊境强者。

比对方先到达圣境，这真的能做到吗？

不过，没有人反驳。

因为韩煜所言，是他们目前唯一能看到希望的方向。

萧尘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芒。他重重点头：“韩师弟所言极是！是我们之前过于执着于势力消长和人心向背，险些忘了修行的根本！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从今日起，谷内资源优先供给，所有人，包括你我，必须放下一切杂念，闭关苦修！争取在圣朝彻底稳固根基之前，突破境界！”

命令下达，众人精神皆是一振，仿佛在迷雾中又看到了指引方向的灯塔。然而，那灯塔的光芒却依旧微弱，前路依旧艰难。

一股难以言说的忧虑，仍弥漫在每个人心头。圣境岂是那么容易突破的？他们真的能赶在圣朝彻底消化胜利果实、或者秦傲或十圣子有人率先突破之前，创造出奇迹吗？

更何况……他们心中还压着另一块巨石。

陈星采幽幽一叹，声音带着无尽的担忧：“可是……师娘她……至今依旧下落不明，音讯全无……”

姬红鲤，陈长安的道侣，他们的师娘。

自当年灵界对弈开始，她便一同投入棋局，却至今未曾与他们汇合，仿佛人间蒸发。他们这些年从未放弃寻找，派出无数人手，动用各种秘法追踪，却始终石沉大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位仙尊境的师娘，若是在此，他们的压力将会骤减，冲击圣境也多了无穷底气。

她的失踪，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人无法真正安心。

萧尘沉默片刻，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沉声道：“师娘之事，继续加派人手打探，但绝不能因此乱了我们修炼的心境！如今，我们唯有相信师娘吉人天相，同时，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极致！拼命修炼，等待时机，准备最后一搏！”

众人默然，皆知这是无奈之下唯一的选择。当下，各自领命，怀揣着沉重的压力与渺茫的希望，相继离开凝心殿，准备进入闭关之所。

……

与此同时，灵界之外。

真正的仙灵圣地之中。

姜尚手持拂尘，悠然坐于一侧，看着对面正在慢条斯理烹茶、品茗的陈长安，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轻松笑意。

“仙尊，棋局至此，不知还有何妙手可回天？”姜尚声音温和，带着几分轻松，“叶帆此子，倒真是颗意外好用的棋子。化邪为正，呵呵，秦傲倒是舍得，也做得绝。如今圣朝根基渐稳，黑潮已覆八荒，南方一隅之蓝光，虽韧，却如风中残烛。只要眼睛不瞎，任谁都能看出，我方已占尽优势，大势在我啊。”

他笑吟吟地看着陈长安，期待从对方脸上看到紧皱的眉头、焦躁的神色，或是强作镇定的窘迫。毕竟，棋盘上的局势，对陈长安而言，已是恶劣至极。

然而，陈长安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姜尚的预料。

听到姜尚的话，陈长安只是轻轻吹了吹杯中氤氲的热气，呷了一口清茶，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焦虑，反而露出一抹极为悠闲、甚至可以说是惬意的神色。

他抬眼，目光掠过星光棋盘上那大片的黑色，嘴角似乎还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看的不是自己一方岌岌可危的棋局，而是一出正在精彩上演的好戏。

“道兄，”陈长安放下茶盏，声音平和舒缓，“茶不错，静心。至于棋局嘛……呵呵，慢慢下，不急。”

他这副模样，倒让原本志得意满的姜尚，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不确定感。

姜尚思索片刻，再次看向陈长安，姿态比以往更加从容，甚至带着几分劝诫的意味。

他看向对面依旧在悠然品茗的陈长安，语气真挚道：“道友，棋局至此，黑白已分明……你方在灵界内的最后一点火种，覆灭只在顷刻之间。此时投子认负，虽失了先手，但终究保全了根本，回头是岸，犹未晚矣。”

他顿了顿，指尖拂过棋盘边缘，漾起一圈涟漪，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宽容：“当然，此前承诺的《封神榜》之位，条件嘛……自然需变一变了。”

陈长安闻言，缓缓放下茶盏，抬眸看向姜尚，脸上非但没有愠怒，反而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平和却带着锐利的锋芒：“哦？如何变？莫非姜尚道兄是觉得筹码还不够，打算将我的道侣，也一并请上你那《封神榜》，凑个圆满不成？”

姜尚脸上的温和笑意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但很快恢复如常，叹道：“贫道只是想说，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为了些许棋子，一些下界生灵，乃至……一段情缘，而误了自身无上大道，值得吗？道友修行不易，当知取舍。”

陈长安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再看姜尚，目光重新落回那星光棋盘上，望着那几乎被黑暗吞噬的南方光点，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并未反驳，也未曾动怒，只是用一种近乎漠然的态度，拒绝了这份“好意”。

姜尚见他这般反应，心中那丝不确定感再次浮现，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轻视的愠怒。

他收敛了最后一点伪装的温和，声音冷了下来：“既然道兄执意如此，冥顽不灵，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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