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番外：元崇篇
我从未想过我会这般死去，在茫茫大漠里，永无归期。
——————元崇。
“咦？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啊，尤其是这双眼睛！管家，带他回去吧！”
他本是不知身世，没有姓名，无父无母的孤儿，在乱世里跟着一群大汉四处谋生，水运，搬货，甚至乞讨，靠着各种本事才一路活了下来。
风雨飘摇，居无定所。
直到那日，书染的一句话，将他带回了府邸。
书染的父母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却也有官职在身，加上商业经营有道，是靳松国边境之地有名的富户。
也因此养成了书染骄纵的性子，任性妄为。
但这些，在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不妥。
生来优渥又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人，本就该是这种模样的。
入府之后，他做了小厮，每日在府中做着琐事，虽然也劳累，但能吃饱喝足，还不用风餐露宿，他很满足，最重要的，可以每日都看见书染的身影。
时间一晃三月过去，他也都适应了府内的生活。
直到一日夜晚，突然管家来传话，说是小姐要见他，还给他带了一身精致的衣衫。
是他从未穿过的料子，一看便知是贵族之物，而且，是玄色的。
他激动又忐忑，按照管家的要求换了衣衫，就连墨发，也被一支玉簪轻束，之后，才被带去了书染院中的亭子。
亭子里灯火通明，已经摆上了一桌酒菜，而书染，正在亭中等待着。
管家识相的退身离开，他心中局促，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来！”
直到书染的声音传来，一个抬眸，就见书染像他招了招手，他这才走了过去。
“坐下”
他坐下。
“倒酒！”
“喝酒！”
“吃菜！”
一句又一句的话语传出，他也一样又一样照做，书染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让他心跳都不由得加快。
等到夜深，书染酒醉微醺，脸颊染上红晕，少女的面容白皙如玉，此刻的模样，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你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书染说着醉话，一手拽着他的手放向她的腰间，之后整个人趴进他的怀里，“你说啊，我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我又哪点比不上她？”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喜欢我呢？”
一番自言自语，让他心头微酸又苦涩，他知道，这些话都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的，而他，不过是因为有几分像他，所以才能有幸听见。
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安慰她，回答她。
“我...喜欢...”
最后，书染被青禾送回房间，他却被拖去那身衣服，又坐回了小厮，就好似一场梦一般的，很快便醒。
不过也是因为这张脸的原因，书染几乎过几日便会找他，一来二去的，众人心里便有了想法，管家给他安排了好的住所，也没有让他再去做苦力，倒是底下人开始闲言碎语，但他也不在乎。
他心底在乎的，只是能陪在书染的身侧，哪怕只是一个替身。
当然，对于书染心底的那个人，他也是好奇的。
两年后的一个冬天，他随着书染出游，只身采买期间，偶然见到了他。
白雪初融，他一身狐裘泛舟湖上，身姿英挺，明明一身贵气，但神情里都是随意，一个笑容展露，便尽是逍遥。
原来，这就是书染心中的人。
他是真的自叹不如。
可是当他身侧走出另外一个女子时，他不知道怎么叙说自己心里的感受，那女子娇艳无双，一身都是张狂肆意，和景忱站在一起，风华共享，无他人能比。
“是你！”
等到景忱上岸，目光在他身上停下，一句话一出，倒是他愣住了，“你...认识我？”
“元崇。”
这是他进府之后被赐下的名字，但此刻从景忱口中念出，却是无比的舒服，语气平常，就好似见到了一个简单的朋友，眼神里也没有任何讥讽鄙夷，反而满满都是善意。
不似府内的那些人....
“是我”，他小心翼翼，“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当然！”
景忱答应，一旁的女子也轻笑着开口，“我看那边有好吃的，我先过去！”
“好”
女子走远，景忱才看向元崇，“有什么话，你可直说。”
“既然你认识我，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份，我家小姐她...”
“元崇，我已心有所属”，似是猜到他想说什么，景忱一脸笑意的看向不远处的女子，“今生唯她一人，绝无二心。”
一听这话，他的心底不知是喜悦还是酸涩。
景忱却继续道，“元崇，你只是你自己，你也该为自己所求，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祝你好运。”
说罢，景忱转身，走到女子身侧，和女子一起离开。
两道身影并肩二而行，让他似乎看见了什么是共度余生。
所以自始至终，虽然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恨过景忱。
景忱是他见过，最为温暖，最为通透，且最有善意的人。
他见过景忱的事，还是被书染知晓了。
那一日晚上，她独自坐在台阶之上，冷眼相看，台阶之下，他被拳打脚踢，头破血流。
“就凭你，也配和他相比？还敢去见他，你想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自始至终，只是将一切默默承受。
而那一日之后的数月，无论是出游途中，还是回到府邸，书染再也未见过他，他又做回了那个小厮。
只不过，是被众人嘲笑欺凌，人口唾弃的小厮。
但他不在乎，只要还在府内，只要还能再见到书染，她也心满意足。
直到数月后一日夜晚，他再次被叫去了书染的院子。
一进院，就看见书染一身狼狈，趴在地上哭成泪人。
衣衫发丝凌乱，脖颈处隐隐还有着红痕。
“小姐，你...”
他担忧上前，但一句话还未说出，书染却是一手拽上他的衣襟，那双也曾明媚过的双眸里满是怨恨。
“元崇，我做错了一件事，但我准备继续错下去，你可愿意陪我？”
“好”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直接答应，书染却是满意一笑，“好，你随我进宫，我为后，你为国师，还有....我未来孩子的父亲！”
未来孩子的父亲。
就是这句话，让他心甘情愿的搭上了一生。
他被书染的家族特意训练培养，后一步一步，爬上了国师的位置。
一步错，步步错。
他心中没有恨意，但却为了她，满手鲜血，满心污秽。
直到大漠荒野，他被她亲手推下马车，看着那双冰冷依旧的双眸，他才知道自己的可笑。
他知自己是替身，从来都知道，可他却天真的以为，十多年的朝夕相伴，还有了共同的孩子，她待他，是会有所情意的。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才明白。
一日替身，终生悲凉。
大漠黄沙，是他最后的归宿，也罢，好歹今生，也算是落幕了。
来世，只愿...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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