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操心
不论在白府还是督主府,鸡鸭鱼鹅鸽子等是每日必备的食材,用来煎炒烹炸或吊汤,像烤乳鸽更是三天两头会做,白语妍怎会因外头的烤乳鸽而嘴馋?反倒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吃些外头便宜好吃的小吃才合理。
退一千步来讲,白语妍真是觉得外头做的烤乳鸽比府里庖厨做的好吃,买了就买了,何必在桃花信封掉落时那么慌神,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进了袖里?
信封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语晖心不在焉地吃了半碗饭便放下筷子,漱口擦嘴。
“姐姐,这一桌子菜你每样都没吃几口,是不合你胃口么?我倒觉得很好吃呢。”白语妍吃得兴致勃勃,
白语晖稍作忖思,试探地问:“妹妹,你那桃花信封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一沓,往岭南写家信用得上。”
“姐,那人摆摊子卖信封,做的小本生意,每天走街串巷,我也是碰巧见着信封好看才买的。真把地方说得一清二楚,我还真说不来。”
白语晖听了答话,用杯盖划了划清茶,便朝宝姿递了个眼色。
伶俐的宝姿调笑道:“妍姑娘,既是夫人这般钟情于桃花信封,您便拿给夫人看看,也叫咱们这些做下人的饱饱眼福。”
三句话离不开桃花信封,令白语妍有些恼怒,趁机摔了筷子发火道:“一个破信封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妍姑娘,您不给看就不给看,何必大动肝火的?倘若那六位姑娘来请安撞见了您大呼小叫的,还以为您跟夫人的姐妹情全是假的呢。”
“宝姿,不是我说你,姐姐跟我讲话,你插什么嘴?别以为你是陪嫁来的四大丫鬟之一,便尾巴翘上天了。”白语妍愤愤不平地骂道。
宝姿鼻子一酸,“妍姑娘,即便是督主,也没这么不待见我们做丫鬟的。我们本是没什么体面的丫鬟,哪敢尾巴翘上天?只因原先在白府当丫鬟,跟您有几分亲热劲在,既然您翻脸不认人,那我以后也不敢跟您说话了。”
话毕,宝姿猛地跺脚,跑出了正院。
“训她几句就跑了,这般小气,姐姐还是趁早把她给打发了,否则那一张狐媚脸留着也是祸害。”白语妍气鼓鼓地讲完,复又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品菜吃饭。
“宝菡,你去看看。”白语晖吩咐完,不出声响地放下了茶盅,“语妍,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不许再与宝姿计较了。”
“姐姐,你以为宝姿就这一回以下犯上?你不在府里的时候,每天早上问这问那的,出去一趟才进门又得问我去哪了,忒烦人了!”白语妍再也没了进食的兴味,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含在嘴里漱了几下,再吐进丫鬟捧着的冰裂纹痰盂里。
多问几句便是以下犯上,未免说得太严重了。
“这些没吃完的菜,你们端下去吃。”白语晖赏完菜,便拉着白语妍进了上房的里间,“今儿中午,你陪我歇中觉。”
“姐姐,我来了月事,怕弄脏你和姐夫睡的床。再者,姐夫最烦别人睡他的地方,要是他回来了,还不得把我乱棍打死。”白语妍巴不得立刻回房看信。
白语晖心生一计,笑吟吟地回道:“既是你不好睡我的床,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厢房睡,咱们姐妹说些贴己话,便是睡到傍晚也无妨。”
不在上房一起睡,也要去厢房同睡!
白语妍有些头疼,“姐姐几岁时便独自睡觉,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离不了人?”
“遭贼那一回叫我认清楚了,独睡非常危险,还是有人陪着睡最好。”白语晖随机应变道。
“那青天白日的,又在督主府,别说贼了,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白语妍就差把“别缠着我”四个字给挑明了。
白语晖却故意装作没听出来话外音,只道:“妹妹,你推三阻四不肯跟我一起歇中觉,莫非你房里藏了男人?”
“什么男人!姐姐,我还没出阁呢,可不许开这样的玩笑。”白语妍脸一阵红一阵白地反驳。
“那你跟我一起去厢房睡,我就信你是清白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语妍再也没法推辞,不情不愿地与她手挽手,去往厢房。
一进门,梳妆台上多样首饰散乱地放着,屏风上搭着数件褙子和挑线裙子,就连床上的被褥也没折起来,只是拉开铺在床上,地上有不少头发丝,一看有两三天没扫地。
“语妍,我不在府里,那些丫鬟如此怠慢,竟连这些轻活都不愿干?”
白语妍本想说是自己吩咐她们不要随便动房里的东西,一想到宝姿趾高气扬的样子,便委屈巴巴地道:“姐姐,我说了不要来厢房睡,你非要来,现在可算晓得我过的什么日子了?不然我在督主府住得好好的,又怎会急着找宅子另住呢?”
府里下人谁也不敢轻慢那六位姑娘,掌家夫人的亲妹妹在府中小住,还不得事事顺着她?
白语晖不信督主府的下人那般没眼色,却也没直接辩驳令白语妍难堪,只表态:“待中觉睡醒,我自会盘查下去,谁伺候你敢敷衍了事,我绝不姑息。”
“还是姐姐好。”白语妍不费一兵一卒便要叫那起子人吃哑巴亏,登时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两人脱了外衣便躺下休息,白语晖说东扯西,白语妍眼皮子打架,时不时哦一声来应付。
并非白语妍不想聊天,只是近些日子总想到王越之,越想越兴奋,不到三四更天睡不着,早上又要早起打扮去见他,睡得极少。眼下她沾了床,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我带来了许多晾干的南宫熏菜,跟爹说的风肠极为相似,已送了一大半给爹他们路上吃,还剩的一小半,焖饭炒菜都是极好的。要不今晚叫庖厨做来吃,你想炒来吃还是焖饭呢?”
白语晖没等到白语妍的答话,翻身坐起来看她已睡熟,便轻轻地从她袖子里抽出那个桃花信封。
说来也巧,这个桃花信封没有用火漆封口,倒省了许多事。
白姑娘:
今日阳光晴好,你如约来欣赏新排的《楚天遥》,实在叫在下喜不自胜。可惜,你急着回去,未能一起吃午饭,打包给你的几样菜,吃着还合口味么?
在下打算以你为下一出戏的女主角,你意下如何?
落款仅一个越字。
白语晖将信纸装好,仍放回白语妍的袖中,躺下后陷入沉思。
信中提及新排的《楚天遥》和下一出戏,以她对王越之爱戏如狂的了解,显然是想靠戏曲来显示自己才华横溢,借此拴紧白语妍的心。
她该趁早揭穿王越之的真面目,叫白语妍死了这条心;还是不露声色地盯下去,等合适时机再插手?
不论是哪一种,定会叫怀春少女——白语妍恨毒了她这个棒打鸳鸯的姐姐,唯独王家出手阻拦,叫王越之再也不来打扰白语妍,才能将这段尚未传出去的情事给悄悄摆平了。
晚上戌时初,徐怀策进房来,“今儿个伤口还疼么?”
“不怎么疼了。”白语晖答了,“你快些去沐浴,我有话要跟你说。”
徐怀策头一回见她如此焦急的神色,以为她思春了,草草地淋了浴,便赶紧进了房,见她已经躺在床里侧,便也麻利地躺倒了,单手撑着上半身问她:“你要跟我说啥?”
“我妹妹白语妍在督主府住了半个月,认识了首辅家的庶子王越之,两人正打得火热,传出去有损她的清誉,爹娘晓得了也会怪我没看紧她。可我也不想当那个恶人,你说该怎么办?”
“她是庶女,王越之是庶子,身份相当;一个有权有势,一个有钱有财,算是良配,为何要拆散?”除此之外,徐怀策还想到了一事:若是他和王越之成了连襟,王首辅跟掌印太监便是一党,地位将更加稳固。
良配?
在他眼里,白语妍和王越之竟是良配?
白语晖急不可耐地驳斥:“王越之及冠礼还没成,已养了五六个外室,最大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还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德行,能是什么良配?”
“你怎么对王越之这么了解,连他有外室生了孩子的事都知道?”
在大耀王朝的钟鸣鼎食之家里,正经男子还没娶正妻,便有外室,是为风流荡浪,凡是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绝对不会嫁给这样品行不端的男人。是以,王越之有那些外室还生了孩子,全都是养在外头,没让进门,知晓内情的不多。徐怀策有东厂番子们当耳目,自然了如指掌,可白语晖养在深闺竟也晓得,实在是可疑。
那些曾在《池上无风摧语晖》书里详写过,她记忆犹新才会信口拈来,这会儿被他怀疑,搬出爹娘来当挡箭牌:“徐掌印,不怕你笑话,在赐婚圣旨下来之前,首辅家曾托媒人上门求娶。爹娘怕我嫁错人,花了重金请人打听王越之的过往经历,才晓得他是个如此花心的男人。”
徐怀策晓得这一回事未曾放在心里,这会儿听她说,才晓得她对王越之是极为关注的,便带着醋意问:“你不想成全白语妍和王越之,是不想昔日可能成为你郎君的男人,当你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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