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盛装打扮
次日辰正，白语晖的卧房仍无动静，宝荣便轻声叫奶妈抱着孩子和丫鬟们齐去别处，好让她睡个好觉。
“夫人向来起得早，定是昨儿个跟妍姑娘话不投机动了气，恼火了半宿没睡，这才睡得迟了。”魏四娘开门见山地讲出心中推测。
上夜的宝荣晓得真相，便解释道：“夫人为妍姑娘的事着急上火，倒也是实情，但丢了四个肚兜，夫人也怕被人捡了去多生事端。”
“夫人丢了四个肚兜，那还了得？”魏四娘嗓门大，一惊一乍地喊道。
宝菡赶紧捂住魏四娘的嘴，“这样的私密事，魏四娘你还大声嚷嚷，是想闹得人尽皆知么？”
“俺……俺大嗓门惯了……”魏四娘讪讪地低下声去。
宝荣再道：“昨晚我带着一帮婆子们找了一夜也没找到，难不成被府外的人捡去了？”
“夫人的里衣一向晒在你房里，连开窗都少，怎会被府外的人捡走？定是进了小偷！”
众人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碰巧白语妍闲着无事出来溜达，撞见一伙人七嘴八舌说得兴起，心道：姐姐的房门关得紧紧的，想来是还没起来，这起子小人才有闲工夫来嚼舌根。看她们这见不得人的样子，八成是在说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就跟了男人。连这些熟人都在背后说闲话，那些家丁婆子们指不定把自己说成什么荡妇。
顿时，她生出一肚子气，又没脸开口怒斥她们，悄悄地折回房，止不住地掉泪。哭了好半晌，她才想起姐姐的话——确实要尽早嫁过去，名正言顺生下孩子，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否则，每回偷听到下人便独自抹眼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思及此，她打开了梳妆匣，取出了茉莉香粉，轻轻地敷了一层，再描眉涂口脂，提了气色，人也有精神了。只是，一双眼哭得有些红肿，就这么去找姐姐，定会一眼识破刚哭过，会不会被取笑呢？
与此同时，熟睡刚醒的白语晖并不晓得妹妹和下人闹别扭的事，她一睡醒，把四大丫鬟的名字全喊了一遍，竟无人应声，她只能打开门，吩咐扫地的小丫鬟：“去打一盆水来，再叫宝菡、宝娟来伺候我梳妆。”
因她还没梳洗打扮，不好见人，便随手带上了门。这时，她才瞧见门缝里有一个锦鲤纹的信封，十分精巧别致，一捡起来，清淡又熟悉的香味便钻入鼻孔里，可她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常用的香味。
于是，她将门闩上，坐在床边读信。
信上仅一竖小字：拾得姑娘身上衣，来年春日定归还。——莫辞于深夜留
白语晖低头盯着寥寥数字，脸色飞红，渐渐蔓延到脖子乃至全身，身子都开始发烫。
从字里行间透出的意思来看，莫辞是位公子，不知捡走还是偷了她的里衣，信誓旦旦说明年春天归还，定是戏言。
且不说她不认识名叫莫辞的男人，就是认识，不问自取是为偷，他偷走了还大言不惭地留下信，硬塞到了她的门缝里，故意搅乱她的春心！
世上能做出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来，唯有谭庸那奸佞小人！
眼下，她好不容易逃出督主府那个魔窟，倒也不必为了肚兜一事送上门去自取其辱，先把眼前的急事一件件摆平，等谭庸来找茬再接招也不迟。
打定主意，她将字条连带信封一并撕了。
“夫人，您醒了，那我们进来伺候了。”宝菡开口请示时，轻轻地用手没推开门，只能和宝娟一齐在门外等了会儿。
白语晖将那一封来处不明的信撕得粉碎，落了一地的纸片，一打开门，便道：“待会儿拿笤帚和撮箕来把地上的纸片扫干净。”
一大早就撕书信？
宝菡没敢多问，转身去拿笤帚。
白语晖坐在梳妆台前，轻捋三千青丝。
宝娟晓得夫人对穿戴很随性，仍是如常问：“夫人，今儿个您想梳什么发髻？”
“给我梳个鹅胆心髻，饰以整副鎏金镶红宝石的头面。”
“夫人，鹅胆心髻较为复杂，除了头面外，还得加上假髻显得头发浓密衬得夫人脸越发小了，整个人也端庄持重，令人不敢小觑。”
白语晖要的就是显得有钱又端庄的效果！“你先去把那些头面首饰拿来。”
宝娟一边应声，一边去开箱笼，拿出红木描金漆长匣子，将鎏金镶红宝石的头面一一摆在桌上，除了头上戴的多种簪饰，还有鎏金镶红宝石的耳坠、项圈、手镯、戒指。
白语晖端坐着由宝娟梳头，自个儿便把那四样首饰戴上了，珠光宝气四溢，令她笑意盈盈的。
在宝娟的巧手下，鹅胆心髻已现雏形，见夫人心情极好，便大着胆子问：“夫人，您今儿个是要见什么贵客么？”
“没错。”且不管王家人同不同意王越之和白语妍的婚事，白语晖打扮得珠围翠绕，往那一坐，就叫人不敢小瞧。
宝娟指着鹅胆心髻的右侧，“夫人，那我再给您挑一支缠丝点翠金步摇，就簪在这儿，一步三晃，摇曳生姿。”
什么摇曳生姿，当白语晖是风尘女子要去勾引男人么？她立刻纠正道：“宝娟，我要见的是女客！”
“该死该死！夫人，是我说错话了！”
宝娟手拿篦子就要跪下去，白语晖已出手搀扶住她，“我并非怪你，只是怕没讲清楚，传出去了，名声不好。”
这时，白语妍走进来听到名声不好四个字，心里一咯噔：原来不光那些丫鬟婆子嘴碎，连姐姐都说我名声不好！看来，我求错人了！
思及此，她飞快地转身，一不小心撞到了圆柱上，磕到了额头，登时疼得哎哟大叫一声。
白语晖和宝娟闻声走近，一看白语妍的额头撞出了个青紫的包！
未等白语晖讲话，白语妍抢先道：“姐姐，我走错了，正要回去呢。”
这般笨拙的借口，白语晖一眼识破，“你来得正好，宝娟说要给我戴一支缠丝点翠金步摇，我怕显得孟浪，你帮我瞧瞧可好？”
白语妍一看梳妆台上铺着诸多首饰，再看白语晖头上的发髻繁复，猜想她八成是去王家，便一口答应了。
白语晖亲自拿出一个青花瓷瓶，“你额头撞的包不小，擦些秘制花油，消肿止痛不留疤。”
“夫人，我来帮妍姑娘擦。”
待擦好花油后，宝娟才继续帮白语晖梳妆。
多了白语妍参详并极力劝说，白语晖终是戴上了那支鎏金点翠金步摇，换上了花团锦簇的衣裳，直接出门。
“夫人，您还没吃东西呢！再急的事情等着办，也不能饿肚子去办。”宝菡劝说道。
白语晖答道：“一则，事情没办好我没胃口；二则，我饿着肚子去，自然快去快回，等事情有了着落，吃饭才称心。”
“夫人，您的话自是有理的，只是您从没饿过肚子，饿了一夜又不吃早饭，万一饿晕了怎么办？您好歹带几样点心路上吃，成么？”
白语晖此次出去是帮白语妍办事，她也没理由看丫鬟劝不动而坐视不理，便也附和道：“姐姐，你坐马车上吃东西，两不误。”
一炷香的时间后，马车停在王府门口。
宝菡下车递上了拜帖，并拿出一两银子给门子，“大哥，我家夫人有急事找贵府管事的夫人，还请通融通融。”
“姑娘，不是我们吹牛，每天来这儿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拜帖总要提前一两天递进去，里头的主子们说见才能让你们进去。这一来就说有急事要见夫人，怕是没那么容易。”
“甭管能不能见到，劳驾你先去说一声。倘若王夫人不愿见我家夫人，你只管说她会后悔的。”
门子有些愕然，“姑娘，你为何出此狂言？”
“这话原是我家夫人交代我说的，你们再传给王夫人便是。咱们做下人的，问那么多作甚，你说是不是呢？”
“那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看在给赏银的份上，门子客气地问。
宝菡推辞道：“我回马车里坐着，等您的好消息。”
门子当真拿着拜帖，进了垂花门，亲自送到了王夫人手里。
王夫人打开拜帖看来求见的人是白语晖，晓得是大耀第一富商之女，但她所嫁的男人得罪皇帝已被赐死，如今又被督主谭庸逐出了府，现在来求她，八成是想重回督主府，或是托她牵线说媒好早日改嫁。
门子见王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估摸着八成是不愿见，但人家的赏银给的痛快，不给传话也不合适。他再三思忖，开腔道：“夫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说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那位夫人说您若不见她，您会后悔的。”
王夫人气得怒而拍桌，“好一个狂妇！我这辈子最嫌被人威胁，她不说那话还好，说了我越发不想见她。”
门子没料到半分好处没讨到，反而挨了一顿训，垂头丧气地回到大门处，一见宝菡迎上来，不免有几分怨气道：“姑娘，你家夫人害苦我了！该后悔的人不是夫人，而是我呀！”
白语晖坐在马车里把话听得清清楚楚，心想：堂堂首辅之家，以为给人吃闭门羹，就能躲过去了？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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