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借宿一晚
“徐校尉,有您的信!”
夜色已深,钟尚掀帘进了营帐,只见徐怀策负手而立,盯着沙盘冥思苦想,似是没听清有信来的话。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再道:“徐校尉,您的心上人来信了。”
紧接着,他双手捧着信,信封非常别致,是用桃花笺制成的,上面写着:莫辞公子谨启。
徐怀策只用莫辞这个名号给白语晖写过信,一看熟悉的字迹便乐了,便一把夺了过去,谨慎地问:“送信来的人可靠么?”
“都是靠得住的人,您尽管放心。”钟尚也很有眼力劲,识趣地退下了。
帐里点着一根白烛,数十只飞蛾在旁蒲扇着,时不时发出噗呲一声,并有一股子焦臭味。徐怀策最是厌烦这些夏日里耀武扬威的小东西,此刻却完全置之不理,拿香胰子洗了两边手,用手巾擦干后,再坐下看信。
莫辞公子:
小女子大字不识几个,不敢在您跟前卖弄文采,便提笔写到哪儿算哪儿。
虽则小女子不晓得莫辞公子是何方高人,也不晓得您在哪高就,但您拿走了那东西,还要明月寄相思,委实是不敢苟同。
小女子有些不情之请,还请公子答应。
一则,尽早归还小女子的贴身衣物;
二则,小女子早已嫁作人妇,夫君相貌堂堂文采斐然,若被他发现,定要被他打断腿的;
三则,小女子貌若东施,仗着有几个钱,刁蛮任性,无恶不作,绝非您所设想通情达理的名门淑女……
徐怀策看着信上一个个俏皮的字眼,宛若她在眼前,早已哑然失笑。笑了片刻,他找出最初驿使带回的回信,也展开了,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早已潸然泪下,字迹晕开了像一朵朵绽放的黑莲花。
“我找他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你们不放我进去,我就赖着不走了!”
“姑娘,军营重地,闲人免进,你这样擅闯,不光你要受罚,还要连累我们的。”
“我就是找他而已,不是什么坏人,你们莫要想岔了。”
营帐外嘈杂的声音,搅得徐怀策甚是烦躁,拿手巾洗了一把脸,便掀开帐帘走了出来,“何人深夜喧哗?”
“公子!”蒲小凤欣喜至极,不管他们阻拦,冲上前去打算抱住他。
徐怀策连连后退,避到一旁,凌厉淡漠地问:“你怎么来了?”
原来她真是徐校尉的熟人!岗哨们心知拦错了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打算悄然退下。
“你们别走!”徐怀策叫住他们,再用难以亲近的神色盯着蒲小凤。
蒲小凤扯了扯蓝布衣袖,“公子,你不告而别,叫我很是担心。一个月前,我爹跟官府的人一起送歙砚进京,我才偷跑出来找你的。没想到,你竟走了这么远,害我一番好找。”
钟尚早已听到响动悄然而至,听了她这样不见外的话,心道:如今的徐校尉,心里只装着夫人一人,不然怎会把她的贴身小衣都给偷来了?可是,这位淳朴又有些俏丽的姑娘,孤身一人来找他,分明是对他情根深种!果然,长得好看的美男子,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被人青睐有加。接下来,可得擦亮眼睛看徐校尉是留下她当枕边人,还是义正言辞地赶她走呢?
“蒲姑娘,当日你和你爹救我的恩情,我留下那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便是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你这样眼巴巴地找来,且不说一路山高水远奔波不休,就是遇到了什么坏人,如何是好?”徐怀策软下声答话。
其实,上回白语晖托驿使带的回信,除了信里骂他不守诺,还夹了五张银票。给蒲小凤的便是其中一张,剩下的也是他东山再起的本钱。
蒲小凤脸上又有了笑意,“公子,说来说去,你还是有些担心我的。既然如此,我便留下来帮你洗衣做饭,给你当丫鬟如何?”
“放肆!”徐怀策怒声回斥,“军营里全是男人,我要你当丫鬟作甚?饭自有伙夫做,我长了手,换下的衣裳自然会洗,用不着你。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否则我要动用军法的。”
蒲小凤原晓得他是不好亲近的,但仗着自己算他半个恩人,从前他歇在翠微寺时,便三天两头给他送荤腥去打牙祭,全被他以佛门重地不可破荤戒给拒绝了。亲爹看她老是贴上去很不自重,便禁了她的足,临去京城前还雇了个老妈子看着她。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跑了出来,四处打听,走走停停一个多月才找到他。一路上担惊受怕且不说了,一找到他竟是这样的结果!
她很是受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徐怀策僵着脸,周身散发着寒气,好似连附近池塘里的青蛙们都晓得了,纷纷识相地闭上了嘴。
若是夫人哭了,他定是早已费尽心思去哄;可眼前的蒲姑娘哭了,他只剩下烦闷了。钟尚怕他再对蒲姑娘发火,便道:“蒲姑娘,军营重地,你委实不该来的。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你是敌军的细作,徐校尉更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如今两军对峙之际,请你原路返回家去,免得有性命之忧。”
“可是,现在天这么黑,到处都是豺狼虎豹的声音,我很怕,能不能让我留宿一晚呢?”只要今晚能住下来,蒲小凤便有把握长住下去!只要她天长日军地陪着他,就是顽石也该捂热了,不信他还能这样冷若冰霜。
钟尚不敢开这个口,只盯着徐怀策。
徐怀策摆出大公无私的样子,开腔道:“你深夜找来不怕,叫你回去倒怕了,当我们三岁小孩那么好骗么?”
“公子,来的时候,我一门心思都想着要见你的面,心里甭提多欢喜,哪还记得怕这怕那的?如今你给我泼了一盆冷水,我的心拔凉拔凉的,连走路都费劲,如何对付得了那些夜里捕食的猛兽?”
岗哨们纷纷点头。
徐怀策已打定主意不留她,却也不愿她命丧虎口,便对钟尚道:“离营地三里路远有个村寨,你带她去一户和善的人家里借宿一晚。”
“可是我很饿,走不动了。”蒲小凤忽地接话。
这般得寸进尺,越发不能留了!
徐怀策一脸愠色,不再搭理她的话,转身进了营帐,便吹灭了白烛,合衣躺下了。
烛光已灭,蒲小凤的心也完全冷了下来——自己也算村里一枝花,长相虽不说十分配得上他,但也不至于看不入眼。她不求名分,也不求钱财,只求当他的丫鬟朝朝暮暮服侍她,这点要求也不能满足?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不过,他越是那样冷漠矜持,她越发心痒痒地要接近他。
“蒲姑娘,走吧!”钟尚催促道。
蒲小凤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巴望着他能怜香惜玉,便道:“我饿得真走不动了。”
军饷紧巴巴的,钟尚也变不出吃的,索性将马牵到她眼前,“蒲姑娘,你先上马,等到了借宿的人家里,叫人煮碗面,绝非难事,何苦在这干耗着?”
“可是,我不会骑马。”蒲小凤打起了退堂鼓。
钟尚耐心劝道:“蒲姑娘,这匹马是个柔性子,你踩着马镫子骑上去,我牵着缰绳,绝不叫你受一丁点儿的伤。不然,我也没法向徐校尉交代。”
蒲小凤还是不想走。
“蒲姑娘,你再待下去,晓得的人多了,定要说徐校尉为你坏了规矩,往后越难管那些士兵了。我想你也不愿看到徐校尉难做,对么?”钟尚的耐心已耗得差不多了,已不愿再句句顺着她了。
蒲小凤左脚踩在左边马镫子上,停着不动,问:“徐校尉全名是什么?”
“徐钧雄。”
“徐钧雄……好有气势的名字。”
蒲小凤嘴里念叨着那三个字,笑嘻嘻地跨坐在马背上,由钟尚牵着缰绳,骑马在黑夜里穿行。
“那你叫什么名字?”
“钟守德。”钟尚答道。
“你跟徐校尉很熟么?”
钟尚怕她还耍什么心机,故意撇清关系,“也不是很熟。”
“徐校尉一表人才,是不是早已结婚了?”蒲小凤咬牙问出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疑问。
钟尚胡诌道:“何止是结婚,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徐校尉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结婚倒是很早。他娶了哪里的人,生了几个孩子呢?”蒲小凤想对徐钧雄了解越多越好。
钟尚不愿再扯谎,反问道:“这些事我不清楚,你何不亲口去问呢?”
“我……我要是敢问,不早就问了?还用得着来问你么?”
钟尚料不到一个乡野丫头竟对自己出言不逊,有些不悦,懒得再搭腔,一味地牵着缰绳快走,进村叩开了一户人家的门,便匆匆走了。
在村里,蒲小凤都是被人千方百计地讨好,如今眼巴巴找来,徐钧雄对她冷脸相待,连手下人钟守德也不大搭理自己,倒成了万人嫌!
她一面跟开门的老婆婆搭话,一面打定了主意:千里迢迢地找来,绝不能无功而返!就算不能跟他一生一世,也要一段露水情缘!毕竟,他的妻儿在千里之外,哪怕再想念妻儿,远水解不了近渴,她这样的温香软玉在面前,不信他还能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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