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盘龙关

岑夫人五官惊艳，姿容艳若桃李，属于妩媚华贵的类型，但鼻梁纤细高挺，平添一点典雅疏离，实在称得上是个大美人，她又是唯一一位坐在男宾席上的女客，周围时不时投来一些灼人的目光。但她似乎习以为常，并不理会，只是耐心地给那岑庄主夹着菜，时不时与他交谈几句。

啧啧啧，在朱老板看来，当真是暴殄天物。

“朱老板。”那香君夫人又给岑庄主倒了杯酒，“我看，你不若先给自己找个求子的偏方，不过，您府上的妾室也娶了好几个，这次要吃药的，恐怕不是朱夫人了。”

听着她的话，岑庄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姜小满留意到，庄主脸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一双很寻常的眼睛，哪怕不失明，那双眼也不会给他的主人增添多少风采，但现在，偏偏就是这看不见的眼睛里，闪烁着几许满足的温情。

朱老板自讨没趣，生怕她再吐出什么其他话，只好嘿嘿干笑了两声，对着陆昭明讪笑，“贤弟，你看香君夫人真是越来越风趣了。”

只是陆昭明分明和姜小满一样听了个全程，见她笑得毫不遮掩，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了。

“朱老板，我看你还是多喝两杯吧。”陆昭明说着，叫人给朱老板满上酒杯，朱老板擦着额头冷汗，正将酒一口闷了，就听陆昭明惋惜道，“毕竟，子嗣的事情急不得，我也可帮着找找偏方。”

朱老板一口酒喷了出来。

这人不是出了名周全的么？难道不应该像平时一样，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的吗？

姜小满正憋笑憋得腹痛，却见厅外走进来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

是韦硕？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只见他凑到皇帝的耳边也不知在说什么，似乎颇为紧急。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他的动作所吸引，场中众人交头接耳，竟没几个人有心思观舞了。

“这——”

老皇帝看向礼王，刚才韦硕站在几人之间说话，姜泰显然也听到了一些。谁知姜泰竟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他只好看向次座的六皇子。

“父皇，将人请进来吗？”姜吉没有犹豫。

姜奕看着六皇子的眼睛，那双黑润双眸中所蕴含的坚毅神色让皇帝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说：“父皇，纸包不住火，莫不如及早决断，”

见场中众人也停止了议论，老皇帝默想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心，“宣吧。”

韦硕立即叫停了歌舞，“宣闫副将觐见。”

不一会儿，便有小黄门引了人进来，那闫将军脚步沉重，一身风尘仆仆，盔甲上犹带着斑斑血迹，一看便知是从战场上下来。

“陛下！”闫将军重重跪倒在皇帝面前，身上的铠甲发出了铿锵之声。“猛虎关告急，恳请陛下速派增援。”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不是说，只是北边打仗吗？”

“猛虎关离这不过一百多里啊！”

姜奕先一步得了消息，现在已平静了许多，“闫将军，你先起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闫将军的声音铿锵有力，“启禀陛下，六日前，西斓军已攻到了猛虎关前，他们派出妖兽，咬死将士无数，我等出关死战不敌，还损了一名将军和三位副将......最后，便只能坚守不出，韩将军只怕再无增援，城中粮草箭矢不足，特命末将在前日带领二十骑兵出来借粮。”

这话一出，在场的大部分商人还有些发蒙，但官员们已知厉害，若失猛虎关，西斓军便可打通西、北两路大军，到时祈国近三分之一的城池都将面临无关可守的窘境。

姜奕面色愈发沉重，“那...闫将军现在意下如何？”

“末将本欲借青州的粮草人马，但青州只能借出一千人，至于粮草物资，说是早已运往京城前线并无多余，末将恰闻有支禁军正前往云州，便来此一探究竟，不想竟真能见到陛下。”

正当姜奕沉吟之时，却有一人忽地起身，从旁边的席位上噔噔走了下去。姜吉单膝跪下，恳切道，“父皇，儿臣请旨，带援兵前往猛虎关。”

怎么回事？原著里，姜吉出征还要再等几天，至于今晚，书中只提到两个男主是如何在夜宴里争风吃醋。

对了，大概是因为他们去了一趟承愿寺，多耗了几天，所以剧情线提前了。

“殿下！”

闫副将显然吃了一惊，他是来借兵，但没想把皇家血脉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底下嘈杂的声音又隐约而来，姜奕顿时也有些气闷，“皇儿，此行凶险......”

“父皇，闫将军说，猛虎关有妖兽袭击，但是我有这曦和神弓，相信定能襄助一二。我们已失盘龙关，万不能再丢猛虎关了，时间不等人，望父皇同意！”

姜奕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六皇子要去盘龙关恶战，必然要带走禁军，但若姜吉将人都带走，便随时可以不回来，被西斓人逼得迁都已是姜奕的毕生屈辱，若姜吉手里握着军权，一旦想要改弦更张，那他这个父亲反而没有退路了。

他望着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而坚定，里面仿佛燃烧着一簇小火苗，装着未酬的壮志和一腔热血......多像三十年前的他。

或许，哪怕再年轻十岁，他也不会像现在一般龟缩在南方。

只是现在，御驾亲征这几个字，已不再使他亢奋，只是想想这几个字，眼前便仿佛有一柄巨斧向他袭来，上边刺目的银鼋纹一闪，他嗅到了带着铁锈味的死亡气息。

良久，他尝试着放松了身体，“那就拜托闫将军多加照拂了。”

闫副将肃声应诺，“六皇子以万金之躯前往御敌，末将自当誓死守卫。”

“六皇子姜吉上前听令。”姜奕向他招了招手。

姜吉本就想去会会这西斓妖兽，现在夙愿得偿，自然心潮澎湃，当即向前一步拜倒，“儿臣在此听令！”

“今我朝边疆外敌窥伺，百姓不安，朕亦心忧如焚，六皇子不畏艰险，自请赴边以振军心，朕深感欣慰。现朕命你为征西大将军，领两千禁军，明日启程，前往猛虎关以御敌寇。”

姜吉一直低头听着，只是话听到此处，却和他设想的有些出入。

三千禁军？

他们从京城带出来四千禁军和两千玄甲卫，有玄甲卫和云州守军在此，保护父皇绰绰有余，但是父皇却不打算将禁军都交给他？

还未来得及细想，却又听皇帝语气更缓道，“吉儿，朕知此行艰难，特赐你尚方宝剑，见剑如见朕，凡有不从军令者，皆可先斩后奏，愿你早日传来捷报，平安凯旋。”

听着这殷殷叮嘱，姜吉原本那点疑虑尽消，想着现在韩将军手下的人马大部分还在，若是粮草凑足，这些人马也使得，便恭敬谢旨了。

底下众人却是各怀心思。

大多数人，自是感慨六皇子的英勇无畏。

原本一心愤懑，自觉被抢了风头的礼王却是终于放下心来，人人皆说这西斓国妖兽凶悍异常，这傻子却要去送死，区区三千人，看他能撑得几天？

姜小满则仍在琢磨着老皇帝的心思，尚方宝剑听起来是威风，但所谓的“见剑如见朕”，和真正的皇帝比起来自然是不够看了，要这把剑还不如多一千禁军精锐来得便宜。

事情紧急，皇帝起身，带着姜吉等人便要退场商量军务，只略微招呼了众人，请大家继续欣赏歌舞，众人纷纷起身相送。

姜吉走在最末，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对着席上一人说道，“林待招，明日一早，莫忘了你的军令状，相信你也不想辱没了祈国神笔的名声。”

他们这一走，原本的歌舞又重新开演，但剩下的人哪还有空观赏，皆在讨论刚才的事情，什么妖兽啊，六皇子啊。还有人念念不望那只尚方宝剑，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聊起天来和菜市场的大叔大婶也没两样。

虽然得知姜吉马上要出征，姜小满也有点震惊，但现在她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没看见过林月升在准备弩机，也不知道他到底画得如何，该不会，这个人真的打算趁此机会一了百了了的吧？

原书里面姜吉一直将其奉若上宾，现在两人却是针锋相对......

这里面，多少有她的责任。

“啪—啪——”

下面一阵掌声响起，只见陆昭明的邻座上，大腹便便的朱老板站起身来，高声提议：“今日盛会，岂能无画？我等欲请宫中画师，为我等留下这难得一见的盛景，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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