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邪门的很，古怪的很
宋知微是第一次走进东厂。
听旁人说，凡是走进东厂的人，没几个能站着走出来。
百姓对它的描述，总是带着极其血腥、阴暗的色彩，仿佛这里是人间炼狱。
宋知微倒没完全信，但东厂主监督缉拿之事，拷打用刑肯定是少不了。
虽称不上人间炼狱，那也比大牢差不了多少。
可宋知微跟着曹公公往里走了一道又一道门，发现内里和她想象完全不一样。
前几日下过雪，可无论是走廊还是小院，都被清扫的非常干净。
环境清幽，没有意料之中的惨叫，来来往往的人，虽是面无表情，那也没有多凶神恶煞。
“侯夫人。”曹公公脚步忽然放缓，“您是四年前来的上京吧？”
宋知微慎重回答：“是。”
曹公公鼻哼一声，没了下文。
宋知微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对方问此事是何意？
又进了一道院门，曹公公拐了个弯，将宋知微带到了一间房前。
“请吧，侯夫人。”
曹公公推开门，一股暖意直扑脸面。
宋知微没有立马抬步，而是问道：“张老在里面吗？”
曹公公一脸假笑：“侯夫人进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一抹疑惑袭上心头，宋知微吸一口气憋住，壮着胆子往里进。
刚跨过门槛，身后的大门便被合上了。
宋知微咬唇，总觉得这一切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外间没有人，宋知微谨慎站在原地，没有乱走乱看。
等了等，迟迟不见有动静，才扬声问：“不知是哪位大人要见臣妇？”
片刻后，内间才有了翻动书页的动静。
低沉嗓音徐徐响起，宛如上好的陈年老酒：“进来。”
这声音说不上熟悉，更多的是陌生，可宋知微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
应该是很久以前，可能是她在江南时听过类似的。
宋知微循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穿过月门，进入了一间书房。
书房比外间足足大了三四倍，房中没有窗户，三面前都是通顶的木柜，很像药铺的药柜，由一个个的小抽屉组成。
但宋知微知道，那里面装的肯定不是药材。
一张红木雕花大案伫立正中，桌后端坐一名男子，身披蟒袍，头戴金冠，正垂眸翻动卷宗。
宋知微微微吸气。
蟒袍金冠？
这是……摄政王萧云湛！
放眼整个庆国，唯有他能穿五爪蟒袍，而且他就是东厂督主，此时此刻，出现在东厂再合理不过了。
宋知微一时间忘了呼吸。
张老到底牵扯进了多大的漩涡中，以至于，她进了东厂，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摄政王？
“臣妇……见过摄政王。”
女子声音尽力控制，但尾音还是有些发颤。
萧云湛抬眸看了过来。
男子眼神明亮锐利，毫不避讳的直视，好似要看进宋知微灵魂深处。
这样的眼神实在让人难以招架，宋知微不敢与之对视，慌忙垂下眼，避开了。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萧云湛表情沉了沉，似是很不满意。
萧云湛扔开卷宗，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像是砸在了宋知微胸口，隐隐有些钝痛。
萧云湛这是……不高兴？
宋知微没和萧云湛打过交道，偶尔得皇上诏令，参加宫宴，也只远远瞧过两眼。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她听人说过摄政王为人，作为皇帝一母同胞最小的弟弟，从小便受尽宠爱，少年时乖张，惹出不少事端，倒是成年后稳重了不少。
帮着皇帝坐稳龙位，接手了东厂，朝廷上下，但凡是被他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官员暗地里偷偷称他为“活阎王”，怕他畏他，又绞尽脑汁想与他攀上关系。
有些大胆的官员送过瘦马歌姬，进了摄政王府不过一夜，第二日尸体便出掉在官员府邸大门。
也有想走姻亲路子，但那些相看过的小姐，不是病了，便是出事。
邪门的很，古怪的很。
“宋知微，你怕本王？”萧云湛问道。
这话让宋知微不知如何回答，无论回答是或者不是，似乎都会惹来对方的不满。
可不回答，更是不行。
“臣妇今日斗胆来东厂，并无任何恶意，只是臣妇与玄清神医略有交情，答应他要照顾好张老，怕其中有误会。”
既然不好回答，那就撇开问题，直接说她的来意。
萧云湛冷笑一声，起身踱步至宋知微身前，“抬头。”
宋知微不明所以，犹豫后，还是乖乖抬起了螓首。
男子身量极高，宋知微不过堪堪及他肩膀，要与之对视，需得扬起下颌。
萧云湛半垂眼眸，漆黑瞳仁泛着清浅光芒，高挺鼻梁如刀切斧削，薄唇轻抿，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二人静静对视了片刻，宋知微的眼神始终谨小慎微，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萧云湛眉心一蹙，有些失望。
罢了。
她当年就没认出来，现在更是认不出了。
“你跟本王过来。”
萧云湛迈开长腿，走出了书房。
宋知微忙不迭应声，紧跟其后。
萧云湛带着宋知微去了另一间屋子，一进去，宋知微便闻见了浓浓的药味。
屋内水汽弥漫，看不太清。
但宋知微已经闻出来这药味，正是她留给张老熏蒸的药方。
“张老？”她试探性的喊道。
“小……宋夫人？”张义习惯性的想喊小宋，但这不是在小院，有外人在，他都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喊她宋夫人。
“是我。”
听张老声音如往常一般没有异样，想来是没有受到磋磨，宋知微高悬的心放下了大半。
萧云湛不喜欢屋内水汽氤氲的感觉，沉声道：“出来说话。”
三人换到了隔壁房间说话，熏蒸那边不用担心，自有人看着。
萧云湛高坐主位，一下一下刮着茶里的浮沫。
宋知微偷瞄着他的动作，心想这茶沫子很多吗？为何摄政王一直刮个不停？
她的小动作被萧云湛尽收眼底，好气又觉得好笑。
他搁下茶盏，清了清嗓子：“只要人治好，他就能离开。”
宋知微心道，果然是如此。
张义实话实说：“草民治不好王爷属下的伤和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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