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41章：天真

这大雪，已不知飘了多久，天色阴沉，直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已不是太大。我靠在洞壁，看着跳动的火苗，什么都不愿去想。

岳灵珊站在洞口，伸手接着外面飘飞的雪花，好象是玩得很开心。我很羡慕她，虽然她有那样一个伪君子的父亲，又爱上了那样一个心理失衡的丈夫，她本身却什么都不知道，所见所想全都是人世间最为光彩的一面，到死还纯真的认为自己所爱的人是天下最好的人。

被人蒙蔽的视听，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只看到世间的美好，总好过见识太多人间的悲哀。人生在世，谁不愿一辈子开开心心？只是，能让人开心的事，太少太少。

“哎，你渴吗？我给你接点水喝。”她蹲在洞口团着一个小小的雪球，小手冻得通红，却怎么也不肯扔掉手中的冰雪。

“不必了……”我偏过头改看洞外的雪，那些厚重的白将林木压得枝条下垂没精打采，整片的山林呈现出一种萧条的死灰。

岳灵珊把玩着雪球蹲到我身边，说道：“你看，这个像不像你？”她把那雪球举到我眼前，上面以手指刻着几条线，像是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你觉得像吗？”我看着那几条粗糙的线条，对岳灵珊的手艺不敢恭维。

岳灵珊嘻嘻一笑，说道：“不太像，还少点东西。”她伸手又在那两条疑为眼睛的划痕下点了几点，说道：“恩，这样就像了。”

“这是什么？麻子？”我摸摸自己的脸，不觉得上面有长什么斑点。

岳灵珊作出一副苦闷的表情，说道：“这是眼泪啊，呜呜，哭的好伤心呀。”

眼泪可以当作洞长在脸上吗？我不觉失笑，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流眼泪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岳灵珊道：“我大师兄说，我哭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我想大凡人哭起来都大同小异，那你哭起来也定然是这样咯。你既不愿哭，那我就做个雪人帮你哭，你是不是舒服很多了？”

我拿过她手中那个正在融化的雪球，手指拂过上面的划痕，只听岳灵珊继续道：“对了，你除了会吹箫，还会不会吹别的啊，像笛子啊，树叶啊那些什么。”

我轻轻问道：“你想让我吹什么？”

“这个你会吹吗？”她从怀里摸出来一只竹哨一样的东西，说道：“这个是在福州买的，可以吹出好多种鸟叫呢。”

我接过那个小小的短哨，左右研究了一下，试着一吹，发出一长串麻雀一样的叫声。

岳灵珊拍手笑道：“原来你跟我一样啊，也只会学麻雀叫啊。”

“那不一定。”我继续研究，换了一种吹法，立即变幻成另外一种声音。

“这是什么鸟叫啊？”岳灵珊撑着下巴望着我，我给她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说道：“我也不知道。”

岳灵珊扑哧一笑，说道：“什么鸟叫你都不知道，还能吹出来？你是不是在瞎吹啊？”

“这些东西，不就是瞎吹着哄孩子玩的吗？”我把那小哨子又扔给了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因为用力稍大而引发的疼痛。

岳灵珊道：“小孩子玩的怎么了？好玩，那就买来玩咯。”

我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呀，有道理。只要好玩，又管那么多做什么，是吗？”

岳灵珊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就是。对了，你……能不能教我吹箫啊。我本也买了一支箫，可就是怎么吹都吹不响，害得师兄他们总笑话我。”

“教你吹箫？”我有点惊讶的看着她，观察半天没看出她有什么音乐天分来。

岳灵珊摇摇我的手臂，说道：“好不好啊。我可就认得你一个懂音律的朋友，你不教我，可没别人教我了。”

我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大师兄呢？他不是会弹琴的吗？”

“弹琴跟吹箫是两回事。再说了，他现在成了那个大魔头的女婿，早已经不是华山弟子了，我又为什么要去找他教我？你快说啊，好不好啊？”她继续的摇我的手臂，赖声赖气，很像撒娇要糖吃的小孩。

“好好，我教。”胸口的伤被她拽得一跳一跳的疼，我只能忍痛答应她的要求。

“说好了啊，你可不准赖皮。等你伤好了，就开始教我！”她一副老大的样子，开始给我安排教学计划。

我叹了口气，说道：“是是，等我伤好了，就去华山教你。”

她开心的一笑，说道：“那，我以后应该管你叫什么？夫子？先生？不如，我叫你杨大哥吧。”

“随便你了。”我看看洞外的天色，说道：“雪小了，你该下山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洞外已然稀疏的雪花，跳了起来，跑到洞外转了两圈，喜道：“真的呀，那我们走吧。”

我摇摇头，说道：“我暂时不想下山，你先回去吧，免得你爹娘和师兄们着急。”

她惊讶道：“为什么？”

“我想在这……陪陪她……她因我而死，总不能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想起凤翔，心里又是没由来的一痛。

岳灵珊大步走进来，往我身边一坐，赌气一般的说道：“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我微微一笑，说道：“若是你爹他们找来，说我绑了你要与我拼命，我可打不过他们。”

岳灵珊道：“我爹都不知道你醒了，再说了，雪这么大，他也不可能找到这来啊。”

我轻轻摇头，说道：“那也不见得，不信你听。”大雪封山，万籁俱静，脚踩积雪的声音便显得格外的突兀。

岳灵珊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听到半点声响，说道：“什么也没有啊。”

我朝洞外瞥了一眼，说道：“不信你出去看看便知。”

岳灵珊连忙跑出洞去，过了一会，便听她惊讶的喊道：“小林子，你怎么来了？”

“师姐，你果然在这里，快随我下山吧，师父师娘他们正到处找你呢。”这个书生气十足的声音大概就属于她未来的老公林平之了。

岳灵珊不悦道：“我好好的，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去跟我爹说，我没事，还要留在这呆几天，让他先回华山好了。”

林平之道：“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的脾气。他怎会放心你一人在外？万一要是生气，你可又要受罚了。”

岳灵珊道：“我才不怕呢，又不是没被罚过。”

林平之道：“别说傻话了，快走吧，就算与师父报个平安也好。”

我跟着在洞里大声接话道：“岳姑娘，你师弟说的对，你还是先回去吧。”

洞外探进了一个人头，白净的像个大姑娘。见他皱着眉看着我，我也很礼貌的微笑点头表示打招呼。

一句话没说，岳灵珊又把他拽离了洞口，两人在外面低声说起了悄悄话，我听不到也没心思去听，没过一会，就见岳灵珊走了进来，说道：“杨大哥，我先去跟我爹说一声，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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