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初入内海
次日清晨，碧波港码头。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巨大的云舟缓缓停靠在繁忙的埠头。
人流开始涌动，重逢的喜悦与离别的愁绪交织在潮湿的空气里。
宋嫣的父亲，云剑宗长老宋知远早已接到传讯等候多时。
那是一位面容清矍、目光锐利却难掩激动与后怕的中年修士。
他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再三向顾云逸致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宋嫣哭得稀里哗啦，拉着顾云逸和安念云的袖子久久不愿松开，最终还是被父亲轻声劝慰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安念云与两人道别，她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然不同，平静下是深藏的决绝。
她对着顾云逸深深一礼，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她独自转身，汇入港口的人流，背影单薄却挺直，向着未知而凶险的前路走去。
顾云逸目送她们离去，眼中波澜不惊。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心中那根关于苏瑾柔的弦立刻紧绷起来。
道玉真人。
这是从玉面蛟记忆中得到的、可能与苏瑾柔下落相关的唯一名字。
他本以为需要费些周折打听，却不料，只是在碧波港一处看似寻常的茶楼里，装作随意向一个消息灵通的掌柜问起，对方便露出了然的神色。
“道玉真人？客官您问的可是那位‘妙手丹心’道玉真人？”掌柜的立刻肃然起敬。
“这位真人在我们内海可是大名鼎鼎，乃是最顶尖的炼丹宗师之一，据说已能炼制出对元婴修士都大有裨益的灵丹！他老人家行踪飘忽，常年云游各方灵山福地采集奇药，但偶尔也会在丹霞城的‘百草阁’落脚，或是受邀前往一些大宗门讲法炼丹。”
掌柜的话语中充满了推崇，显然这道玉真人的名气与地位远超顾云逸预估。
苏瑾柔会和他有关？
顾云逸的心猛地一紧。
苏瑾柔天赋异禀，若流落内海，被这等专注于丹道的高人发现并带走，并非不可能。
但这关联是福是祸？
是收录为徒，还是另有所图？
担忧与急切瞬间困住了他。
“丹霞城在何处？如何最快前往？”顾云逸立刻追问，语气不自觉带上一丝急迫。
那掌柜的闻言，却古怪地看了顾云逸一眼，尤其是打量了一下他明显不同于内海常见服饰的衣着，恍然道：“客官是刚从外海来的吧？”
他放下手中的账册，耐心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咱们内海不比外海，幅员辽阔，势力错综复杂，为了方便管理和维护秩序，尤其是管控传送阵和大型飞舟这等紧要交通，凌霄阁牵头定下了规矩。”
他指了指港口远处一座巍峨的、印有凌霄阁徽记的殿宇。
“凡在内海长期行走的修士，都需要去各地的‘凌霄阁理事处’办理登记，领取身份玉牌。凭此玉牌，才能购买和使用各大城池间的远程传送阵，租赁或搭乘官方的跨域飞舟。否则，寸步难行啊。”
顾云逸眉头一皱，“若是自行飞遁呢？”
掌柜的苦笑摇头：“内海浩瀚，危险之地众多，且许多关键航道和资源点都有阵法监控或势力把守，没有身份玉牌，容易被当成不明来历者甚至奸细处理，麻烦不断。况且，有些绝地或远距离，自行飞遁耗时太久，且未必安全。”
他见顾云逸面色沉凝，补充道：“办理身份玉牌倒不算太难，只需登记基本来历、修为，缴纳一笔灵石，并承诺遵守内海基本律例即可。有了玉牌，在内海行事会方便许多。”
顾云逸沉默了。
没想到进入内海，第一道关卡并非强敌或秘境，而是这样一套看似平常却无处不在的秩序规则。
凌霄阁对内海的掌控，果然深入骨髓。
寻找苏瑾柔刻不容缓，但这身份玉牌，看来是必须拿到手的“通行证”了。
他看了一眼那座凌霄阁理事殿，眼神深邃。
为了尽快找到苏瑾柔，有些流程，不得不走。
“多谢。”顾云逸对掌柜的微微颔首，放下几块灵石，转身向着那座殿宇走去。
碧波港的凌霄阁理事处是一座气派的白色殿宇，人流进进出出，显得颇为繁忙。
顾云逸步入其中，按照指示来到办理身份玉牌的偏殿窗口。
接待他的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神精明的中年执事。
对方先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姓名、大概来历、修为层次。
谨慎起见，顾云逸名字用了化名，修为也只透露出了筑基的气息。
那执事一边记录，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顾云逸年轻的面容和朴素的衣着。
尤其是听到“外海散修”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嗯，外海来的啊……这个流程嘛，稍微复杂一点。”
执事慢悠悠地拖长了语调，手指在玉简上随意点划，“你先去隔壁乙字三号房，找刘执事核对一下外海入境记录。”
顾云逸依言前往，可那位刘执事却眼皮也不抬，“入境记录？这事归甲字库房管，你去那边问问。”
待到了甲字库房，里面的修士又说需要先去码头管理处出具停靠证明……
明显是在互相推诿、踢皮球。
殿内其他几个正在办事、看起来颇有身份或懂得“规矩”的修士，要么直接递上一个小巧的储物袋，要么报出某个岛屿或家族的名号，办理过程就顺畅得多。
顾云逸心知肚明，这是看他年轻面生，又是从资源相对贫瘠的外海而来，认定他没什么背景油水，便故意刁难，意图索要好处。
他耐着性子跑了两处。
当第三次被指向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部门时，那最初的小胡子执事正好抬头看了看殿内的计时法器，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对着还在排队，包括顾云逸的几人说道：“时辰到了，今日公务已毕，诸位请明日再来。”
说罢，竟真要关闭窗口。
排队者中响起几声压抑的不满叹息，却无人敢公然指责凌霄阁的执事。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而浩瀚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了一角，以顾云逸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被控制得极其精妙，只笼罩了眼前这个窗口附近，并未波及太远。
但其品质之高、威压之凝练，远远超出了筑基期，甚至超过了寻常金丹！
元婴期！至少是元婴期的威压！
“什么！！”
那小胡子执事正准备合上窗口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的漫不经心和隐隐的得意瞬间冻结，化为无边的惊恐！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无形的压力让他膝盖发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豆大的汗珠顷刻间从额头渗出。
他惊恐万状地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的修士。
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让他形神俱灭！
自己竟然有眼无珠，试图刁难一位元婴期前辈？！
还将其当作可以随意拿捏的外海穷酸散修？！
“前……前辈恕罪！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晚辈该死！” 小胡子执事声音颤抖得变了调，几乎是扑到窗口，手忙脚乱地抓过顾云逸的材料和那枚空白玉牌。
“手续简单！立刻就好！马上就好！”
他此刻的效率与方才判若两人，手指翻飞，灵力灌注，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信息录入，刻印符文，盖章认证。
不到十息功夫，一枚温润的、刻有凌霄阁微记和简单个人编号的身份玉牌，便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顾云逸面前。
“前辈，您……您的身份玉牌办好了。凭此玉牌，可通行内海各大主要城池与传送阵，有效期十年。” 他低着头，不敢再看顾云逸一眼，声音里满是后怕与讨好。
顾云逸面无表情地接过玉牌，看也未看那吓得魂不附体的执事，转身便走。
那股令人窒息的元婴威压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内其他几个看到这一幕的修士和执事，无不噤若寒蝉，目送顾云逸离开的背影，心中凛然。
果然，内海藏龙卧虎，绝不能以貌取人。
顾云逸摩挲着手中微凉的玉牌，眼中一片淡漠。
一个小小的插曲，却让他对内海的规则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在这里，实力，永远是最直接的通行证。
而下一步，丹霞城，道玉真人。
苏瑾柔，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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