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前路漫漫

看着蜷缩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安念云。

她那破碎的呜咽声，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刺在顾云逸向来冷硬的心上。

他并非铁石心肠，只是见惯了生死与背叛，习惯了用冷漠武装自己。

但此刻，看着这个不久前眼中还带着对未来一丝希冀的少女，转眼间被残酷的真相击垮，堕入无边的痛苦深渊，他那冰封的心湖，终究是泛起了一丝涟漪般的心疼。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蹲下身，与瘫坐在地的她平视。

他的动作打破了之前凝固的姿态，带着一种难得的，生涩的温和。

“哭吧，”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下，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包容，“若是难受，便哭出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用一种近乎承诺却又带着明确界限的语气说道：“我的肩膀，可以借你用一次。”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安念云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看到的是他近在咫尺，平静却不再冰冷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厌烦，只有一种无声的接纳。

“呜……前辈……”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几乎是扑了过去，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将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与肩膀之间。

然后，放声痛哭。

不再是之前那种压抑的，绝望的呜咽，而是如同洪水决堤般，将所有积压的情绪全部都毫无保留的倾泻出来。

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他肩头的衣料，她哭得浑身瘫软。

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他身上，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死死攥着他的衣服，仿佛一松手，自己就会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顾云逸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他并不习惯与陌生人如此亲近，更不习惯成为他人依靠的港湾。

但听着怀中之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感受着她因极度悲伤而不停颤抖的娇躯，他终究没有推开她。

他依旧蹲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任由她的泪水濡湿肩头，任由她的悲伤通过紧抓的双手传递过来。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提供了这一方可以肆意崩溃的天地。

冰冷的甲板，无声的禁制，浩瀚的星空下，高大的男子蹲着身子，娇小的少女在他怀中哭得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际泛起了一层鱼肚白。

深沉的夜色被悄然驱散，内海清晨微凉的光线洒在甲板上，也映亮了相偎的两人。

安念云的哭声早已止歇，只是偶尔还会不受控制的轻轻抽噎一下。

她依旧裹着那件宽大的外套，静静地站在顾云逸身旁，头轻轻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仿佛那里是她此刻唯一能寻到的支撑点。

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脸色苍白，但那双曾充满崩溃与绝望的眸子里，此刻却沉淀下了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以及在那平静之下，悄然燃烧的，冰冷的火焰。

顾云逸没有动，任由她靠着，目光遥望着远方海平面下即将跃出的朝阳。

直到天光又亮了几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晨间的寂静：

“天快亮了，碧波港就快到了。”

碧波港是一个中转站，从那里有数千艘船，可以开往内海各地。

他顿了顿，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你，还要回流云岛吗？”

安念云沉默了片刻，海风吹动她略显凌乱的发丝。

她没有抬头，声音带着哭喊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回答，“回去。”

简单的两个字，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决绝，悲伤，以及不容动摇的坚定。

“报仇？”顾云逸的问题依旧直接，不带任何修饰。

安念云这次用力地点了点头，靠在他肩头的脑袋动了动。

随即，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微微直起身，转头看向他，红肿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不愿连累他人的倔强，

“嗯。但……这不劳前辈费心。这是我们安家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她知道自己与顾云逸的实力差距如同云泥，也知道若他出手，报仇或许会容易很多。

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血海深仇，她必须亲自去报。

这是她身为人女的责任，也是她必须独自走过的炼狱。

顾云逸闻言，并没有坚持，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或轻视的神色。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选择。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几个玉瓶。

瓶身温润，隐隐散发着精纯的灵气和药香。

他将其递到安念云面前。

“这些丹药，白色的疗伤续命，青色的大幅精进修为，可助你尽快提升修为。”他的语气平淡，如同在交代一件寻常物品。

但这份馈赠的价值，对于此刻孤身上路的安念云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甚至是第二条性命。

安念云看着眼前那几个玉瓶，眼眶再次微微发热。

她没有矫情地推辞，伸出微微颤抖的手，郑重地接过，紧紧攥在手心。

那玉瓶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多谢……前辈。”她低下头，声音哽咽。

这份情，她记下了。

不仅仅是因为丹药，更是因为他在她最崩溃时刻给予的那片刻依靠，以及此刻这份无声的支持。

朝阳终于挣脱了海平面的束缚，将万道金光洒向浩瀚的内海，也照亮了甲板上即将各奔东西的两人。

一个前路注定腥风血雨，一个征程依旧迷雾重重。

但有些路，终究要自己走。

太阳彻底出来了，风平浪静，海面上海鸥的叫声。

碧波岛也越来越近了。

安念云适时的离开了他的肩膀，两人并立在一起，眺望着远处的岛屿。

安念云知道。

今天过后，他们或许再无交集了。

不过对于顾云逸，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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