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对不起，阿满
“反正阿满这么厉害，应该可以让我毫无痛苦的死去吧。”
少年笑嘻嘻的说道。
江栩点头，“可以。”
他甚至可以让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死去。
本以为江栩说完后少年会高兴一些，毕竟不用痛苦的死亡在这个年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可是，少年听到那轻飘飘的两个字后却嘴角僵住，然后慢慢的，笑容消失了。
“阿满。”
“嗯？”
少年抬起双手，出乎人意料的抱住了江栩。
这次不再是江栩抱住少年，而是少年轻轻抱住了江栩，将自己可靠的胸膛给予江栩。
江栩双眸微睁，一时半会没有做出反应。
“阿满，我们分散后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少年的话语中没有隐藏难过，那是为谁而难过？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询问却如一道惊雷撕裂了江栩的屏障，强行打碎让什么东西照了进来。
江栩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的微颤，心脏在某一瞬蓦的下沉，连带着呼吸都放缓了。
江栩是多么了解小齐，而小齐又是多么了解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弟弟。
“阿满，你看到我不开心，是不是我欺负你了？”少年几乎一猜就准，然后皱眉恶狠狠的说：“居然把你欺负成这样，你可一定要好好教训另一个我。”
少年怎么会察觉不到江栩的不对劲呢？从摘下墨镜的那一刻，他没有看到半点欣喜或见到家人的高兴。
透过那双璀璨的金色眸子，他只看到了无尽的悲伤和枯槁。
那是经历过巨大的悲痛后的平静与麻木。
能平淡的答应杀死哥哥，这样的人怎么会活的开心呢？
额吉说阿满可以做世上最快乐的人。
可是现在，他们家族本该翱翔的鹰拖着折断的翅膀低头看着地面，被爱浇灌长大的人徒留空壳。
那个从前在草原上撒野欢笑的孩子，现在长成了大人，但他脸上再也没有笑容。
他流着泪置身黑渊之中，空洞的目光麻木看着脚下不断增加的骸骨，最终任由自己被掩埋。
没有求救，没有生机。
这就是少年看到的江栩。
“对不起，阿满。”少年的话带上点鼻音，头蹭了蹭江栩，他努力让颤抖的声线平稳，“对不起。”
“如果累了，就歇歇吧。”
“另一个我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混账敢欺负你，你就狠狠打回去。”
“阿瓦说让哥哥保护阿满，可是他没有做到，他失信了。”
少年努力控制不让眼泪流下来，看到阿满被伤害成这个样子他的心简直要碎了。
那满地的尸体，那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段，到底要经历过什么才能把连兔子都不敢杀的阿满变得这样厉害。
没有人生来强大，所谓的强大都是阿满活的不好的证据。
猛然听到这些话的江栩忽然感觉到喉咙有些酸涩，他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可却发不出声音。
说些什么呢？
说他其实过的还行，能勉强活着。
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已经如吃饭喝水般习以为常。
诉苦吗？还是继续强撑着，即使身上插着刀也平静的说“没事”？
不想说，江栩不想说，齐佳明满也不想说。
于是，他无声的抬起手紧紧回抱住少年，闭上眼将脸埋在少年的胸口。
[栩仔你要哭了？]
没有。
[真的吗？]
没有。
[那好吧。]
818在系统空间实时监测江栩的数据起伏，沧桑的叹了口气。
不够，还是不够。
虽然少年的话很有用，但是光凭这些还不能救江栩。
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它该找机会和黑瞎子见个面了。
“你真的……是幻境吗？”江栩声音闷闷的，他缓缓道。
真的是幻境吗？为什么这么真实？
真实到……
“怎么，分不清真假了？”少年吸吸鼻子，笑着放开江栩，看着江栩一直不抬头的样子噗嗤一笑。
少年抬手揉了揉江栩蓬软的黑发，“阿满好久没吃过小厨房做的奶仁糕了吧？”
这是阿满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自从离开草原后肯定没有再吃过小时候那种味道了。
毕竟他们生于草原，是亲王嫡子，上三旗之一的满族望族，入口的东西都是民间难以品尝到的精品。
听见“奶仁糕”这三个字，江栩耳朵动了动，他确实好久没吃过了。
甚至，他已经忘记了那种味道。
少年指了指紧闭的大门，“不如趁这次机会回忆一下，顺着外面的街道一直往东面走，有个'李记铺子'，他家的味道和小厨房做的很像。”
说着，少年肚子恰到好处的“咕噜”一声。
[噗……不是栩仔想吃，是你小子想死前吃一口吧。]
“嗯……就是有点贵。”少年没在意这个小插曲，掏了掏口袋，然后发现兜里比他的脸还干净，于是目光放到江栩身上。
江栩沉默了一下，也掏了掏口袋，然后然后掏出了一角钱硬币。
少年：“……”
江栩：“……”
兄弟俩都咳了一声，然后齐齐看向地上躺着的尸体们，随后毫无道德包袱的打劫了他们。
少年拿着一把大洋，数了十几个给江栩，“这些正好能买两个，快去快回。”
说完，把剩下一大把钱揣自己兜里了。
［……我以为他会把钱都给你。］
少年疲惫的席地而坐，他本就一身伤，强撑着站一会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他是没办法陪江栩去买了，只能等江栩买回来。
“等着。”江栩深深看了少年一眼，推开门，外面正是黄昏，有些店铺要打烊了，如果想买到奶仁糕的话江栩只能快点走。
少年倚着墙，随意挥挥手，笑着说：“去吧去吧，但愿今天我能吃到。”
江栩闻言，出门看了眼方向，然后快步朝东边走去。
黄昏的余韵给街道铺上一层橘黄。
民国时期的不太平造就了夜晚很少有人出门，路上行人不多，大多数人都步履匆匆要回家了。
这个时代的夜生活只有富人才能享受。
江栩带着墨镜边走边留意街道两边的店铺，走了很久。
［到底在哪啊？这么远吗，等咱回去那小子还有力气吃东西吗。］
周围铺子越来越少，江栩难的没有回复818，攥着手里的大洋一直直走。
就像少年说的。
一直走，一直走，直到……
［我靠！那小子他……！］
“砰——！”
江栩的步伐倏然停下，然后突然向前跑起来。
他跑的很快，快到有些狼狈。
四周的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江栩把速度提到了极致。
就连当初被汪家追捕都没有那么狼狈。
他跑啊跑，跑啊跑……
身后的街道骤然崩塌，像玻璃一样碎裂，裂痕一直向前蔓延，江栩连墨镜跑掉了都不知道。
空气争先恐后涌进气管，肺部胀痛的难受。
但江栩还是在跑，他顺着东方一直跑。
当四周店铺变得稀少，江栩踏上码头的那一刻，他终于停下来了。
眼前，是一望无垠的海洋。
这就是少年想让他看到的。
他想告诉他——
海阔天空，飞鸟自由。
不要再困住自己了，阿满。
江栩抬头，他仿佛在湛蓝的天空中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少年晃了晃江栩给他的枪，挑眉笑着说：“抱歉啊，我没有等你回来。”
“毕竟，杀死哥哥这种痛苦怎么能让阿满承担呢。”
江栩忽然鼻尖一酸，从进入这个幻境就开始压抑的情绪像浪潮般反噬过来。
碎裂的痕迹铺天盖地，画面变成了残破的样子。
幻境崩塌的前一刻，818在巨大的破碎撕裂的噪音中，隐约听到一声呜咽。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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