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执念

唐纵的目光扫过顾西城与江淮楼，又缓缓落回那片幽暗的海域，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祁深的世界里，姜栖晚就是全部的光。没有了光，他不会愿意留在黑暗里，哪怕多待一秒钟。”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与自己心底的恐惧对抗，他既怕祁深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决绝，又怕自己连阻止的勇气都没有。

江淮楼却缓缓摇头，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不对，祁深不会这么快跳海。”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透过那片幽暗的海水，看到了祁深此刻可能的反应，“他会选择报复那些伤害过姜栖晚的人，然后再选择死亡。”

他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祁深可能的心理轨迹。

“祁深不是冲动到只会寻死的人，他的骨子里有着极强的执念与仇恨。姜栖晚的死，他不会甘心就这么算了。他会先找到那些幕后黑手，用尽一切手段让他们付出代价，哪怕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只有在亲手为姜栖晚讨回公道之后，他才会心甘情愿地追随她而去。”

江淮楼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却让周围的空气愈发沉重。

报复意味着血腥与疯狂，意味着祁深将踏上一条不归路，而最终的死亡，不过是这场悲剧的必然结局。

顾西城听着两人的对话，脸色愈发凝重。

他知道江淮楼说的有道理，祁深的性格确实如此，可无论是立刻跳海，还是先报复再赴死，结果都是一样的。

祁深会彻底崩溃，会永远地离开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在绝望中寻找一丝可能的转机：“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比如……先隐瞒真相，再慢慢想办法？”可话刚出口，他自己就先摇了摇头。

隐瞒能隐瞒多久？

一旦祁深察觉到异常，或者发现了蛛丝马迹，后果可能会更加不堪设想。

唐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别的办法。我们瞒不住祁深，他太了解姜栖晚了，任何细微的异常都瞒不过他。而且，我们也不能瞒，姜栖晚的死，需要有人为她讨回公道，祁深有权利知道真相，哪怕这个真相会将他彻底摧毁。”

甲板上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一声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唐纵望着那片幽暗的海域，眼底满是悲痛与无奈。

他知道，无论选择哪种方式告知祁深，都意味着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即将发生。

他既怕祁深立刻崩溃，又怕祁深陷入疯狂的报复之中，可无论哪一种，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江淮楼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

他们都在努力寻找一个两全的办法，可现实却像一堵冰冷的墙，将他们所有的希望都挡在了外面。

唐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坚定：“先稳住祁深。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立刻做出极端的事情。然后……再慢慢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姜栖晚的更多线索，也许……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希冀，可即便如此，这也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

在绝望中寻找一丝微弱的光芒，哪怕那光芒随时可能熄灭。

顾西城与江淮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坚定。

他们明白，接下来的路会无比艰难，可他们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为了姜栖晚，也为了祁深。

远处的海天相接处，渐渐泛起了一丝微光，可那光芒却无法驱散甲板上的阴霾。

唐纵望着那片幽暗的海域，眼底满是悲痛与不甘。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一场比失去姜栖晚更残酷的考验，而祁深，将成为这场考验中，最痛苦的那个人。

那句“凭什么”，依旧在心底回荡，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质问命运，只能在绝望中，寻找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唐纵站在甲板边缘，目光死死锁住那片吞噬了姜栖晚的幽暗深海，墨色的海水像一块无边无际的巨幕，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与绝望，将他的心层层包裹。

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比起心底那片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悲痛与恐惧，这点寒意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对即将与祁深对话的场景，那画面一旦在脑海中浮现，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太清楚祁深对姜栖晚的感情了，那不是简单的爱恋，而是两个在黑暗中彼此照亮的灵魂，是祁深活着的全部意义。

若此刻告知祁深姜栖晚的死讯，唐纵毫不怀疑，祁深会立刻失去所有支撑，要么疯魔，要么崩溃，甚至可能直接跃入这深海，追随姜栖晚而去。

可即便如此恐惧，唐纵依旧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脸颊时，才惊觉皮肤冰凉得像刚从海里捞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酸涩，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这件事，还是只有我去跟祁深说。”

他知道，自己是祁深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了解祁深的人，若换作旁人，祁深不仅不会相信，反而可能会因为过度的悲痛而做出更加极端的事。

这份沉重的、几乎能压垮人的任务，终究只能落在他肩上。

哪怕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怀着满心的沉重与忐忑，唐纵终于在海边的一处礁石旁找到了祁深。

那一刻，唐纵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像是被狠狠刺穿。

只见祁深刚从海里出来，浑身湿透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消瘦得惊人的轮廓，原本硬朗的肩线如今只剩下嶙峋的骨骼，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海水长时间的浸泡让他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还带着明显的褶皱，像被揉碎又展开的旧纸，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与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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