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章 挡也挡不住
文联的宴会设在市文化宾馆的大宴会厅，一排排擦得锃亮的铜色壁灯，桌上冒着热气的白瓷汤盅，还有穿着整齐旗袍的女服务员端着菜来回穿梭。
姜远寒的电影前几天刚正式过审，不仅拿到了上映的批文，还得了个“艺术创作优秀奖”，这在整个省的电影圈都是能抬头挺胸的事。
文联自然要为她们剧组办一桌，既是庆功，也是给外界一个信号，这部片子值得期待。
本来宋婉是剧组的女主角，又是老前辈，也答应会到场，可开席前忽然让人捎了个口信，说是身体不适，让儿子霍衍代替出席。
姜远寒知道霍衍会来，但没想到他到得这么早。
推门进来时，深灰呢子大衣带着一身寒气，里头白衬衫配深色毛衣背心，衬得整个人越发挺拔清俊。
大冬天的，宴会厅里烟雾缭绕，唯独他像是隔着一层干净的空气走来，目光自然落在她身上。
姜远寒看得有点恍惚。
她来京市的时候还是夏天，没想到拍无声拍了有足足四个月。
这是她的第一部电影，其中的艰难辛酸，她尝了太多。
现在看到了成果，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来得正好。”姜远寒收回思绪微微笑着，替他介绍给旁边的剧组骨干，“这是霍先生，宋老师的儿子，之前大家应该见过一面。”
霍衍淡声同众人一一点头，姿态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军人式的干练气息。
虽然没有穿制服，但那股子挺直的脊背和干净利落的眼神，很容易让人猜出他的底子不凡。
剧组里的人见状，都没多问什么。
圈子里的聪明人都明白，有些关系，看在眼里就好，不必戳破。
只是眼神交换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宴会很快开始。
文联的领导先说了几句场面话，夸了剧组创作不易，又勉励大家以后再接再厉。
说到电影里的几个亮点，还特意点了姜远寒的名字，引得大家一阵掌声。
不过，在掌声之外，也有人留意到了霍衍的存在，不是剧组成员，不是文联熟面孔，却能坐在正桌上，还被安排在姜远寒身边。
尤其是另一桌的客人中，有几位同样来参加宴会的导演，其中有个三十来岁的女导演，姓章，长发披肩，穿着那种上海裁缝做的格子毛呢外套，修身得体，衬得腰线窄而利落。
章导在圈里向来敢说敢做，性子泼辣，眼光也挑剔。
她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等视线落在霍衍身上时，明显顿了下。
这种人，一看就不属于寻常圈子。
不管是那双沉静的眼睛，还是举杯时的姿势，都带着一种冷冽的干净感。
更要命的是，他外形条件好得过分，却没有普通年轻人爱显摆的轻浮劲。
章导抿着酒杯，眼尾微微一挑，视线隔着热气，落在霍衍侧脸上。
她是导演，看人的眼光向来精准，这样的男人，就算什么戏都没演过，往镜头前一站，也能压住场子。
要是能请来拍片，别说收视率，光剧照都能卖成画册。
宴会间隙，菜一道道上来，酒也一杯杯斟满。
有人开始敬霍衍酒，打着“宋老师不在，得劳您辛苦代劳”的幌子，实际上是想探探这位年轻人的底。
霍衍喝得不多，每次只是浅浅抿一口，笑意不多，话也不多，倒显得越发矜持得体。
姜远寒察觉到这种侧面盘问的意味，偶尔会替他挡上一句：“霍先生身体不太好，别劝他了，来，大家多吃点菜。”
章导却没那么容易打消念头。
她借着换座位和人敬酒的空隙，慢慢绕到了霍衍附近，笑道：“霍先生平时是做什么的？看您气质，不像是我们文艺圈的人啊。”
霍衍微微一顿，侧过脸，神色如常：“做研究的。”
“研究？”章导挑了挑眉，“什么方向的？”
“国防相关。”霍衍语气不重，却像往桌上轻轻落了一颗石子，让一圈人都安静了两秒。
国防这两个字，分量是很沉的。
就算不明白具体是什么工作，也没人敢随便追问。
章导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笑了笑，把话题转了回去，只是心里那份兴趣，不减反增。
姜远寒看在眼里，心下了然。
她不怕别人对霍衍有兴趣，但不喜欢那种打量像在挑选道具的目光。
她放下筷子，淡声插了句：“章导，您最近不是在忙新戏吗？听说选角很难定？”
话锋一转，把注意力从霍衍身上巧妙拉走。
章导被她这话一岔，手里的酒杯顿了顿，笑容倒没变，顺势接道：
“是啊，新戏在找一个军人角色，找了好几批人都不合适！你也知道，现在的演员啊，穿上军装是军装人，脱了就没那股劲儿。”
她说着，又不经意瞥了霍衍一眼。
那眼神很直接，像是拿他和脑海里的角色对照。
霍衍没说话，只端着茶杯，微微垂眼。
他这种沉默，反而让人更想探究他背后的故事。
“那可真巧了！”同桌有人笑着打趣，“霍先生不就是军人气质嘛，又是宋老师的孩子，肯定很有天赋！”
“可惜他不是演员。”姜远寒淡淡接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章导挑眉，倒也不生气，反而更像被勾起了兴致：“那不一定，有些人啊，天生就适合站在镜头前，演戏是天分，挡也挡不住的。”
霍衍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不适合。”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楚。
桌上的气氛微微一顿，随后有人笑着圆场：“那是那是，章导就是职业病，一见到合适的人就想往戏里塞。”
章导轻笑一声，抿了口酒，没再说什么，可眼底那抹意味深长的光，依旧没退。
姜远寒心底泛起一丝不快。
她向来不在意别人的揣测，可章导的那种审视，带着挑选、占有和好奇的成分，令她觉得霍衍被放在了一盏明晃晃的探照灯下。
这种莫名其妙滋生出来的情绪，还是第一次有，让姜远寒浑身别扭。
霍衍似乎觉察到了她的情绪，忽然低声对她说：“菜凉了，先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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