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无
那口井，就在那里。
在扭曲、融化、分崩离析的世界里，它像一个顽固的、黑色的句号。
米罗的身体，像一道金色的闪电，撕开了这片混乱的、正在被删除的画布。
他的目标，无比明确。他的脸上，是猎人锁定猎物后，那种混杂着残忍和狂喜的狰狞。
“抓住你了！”
他的咆哮，被身后世界崩塌的轰鸣声瞬间吞噬。
脚下的青石板，已经变成了流动的、滚烫的沥青，每一步踩下去，都像是踩进了致命的沼泽，一股巨大的、要把他整个人都拖进去的吸力，从地心传来。
“米罗！回来！”阿鲁迪巴的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他的双脚，已经陷到了小腿，无论他如何催动小宇宙，都无法挣脱。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被投入熔炉的废铁。
瞬的情况稍好一些，他的星云锁链如同活物，一端缠住他的手臂，另一端则疯狂地在周围那些正在消失的建筑残骸上寻找着锚点。可那些残骸，就像沙子一样，一触即溃。锁链每一次的固定，都只能维持不到一秒。
“没用的！”瞬的脸色，比天上的残云还要苍白，“这个空间……在吞噬我们！它要把我们，和那些‘数据’一起……清除掉！”
米-罗听到了。
可他怎么可能回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老子字典里就没有“撤退”这两个字！
他甚至，笑得更开心了。
“清除？”他一边狂奔，一边放声大笑，“老子就是病毒！你见过杀毒软件，能把病毒吓跑的吗？！”
他离那口井，越来越近了。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那股来自地下的吸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黄金圣衣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摩擦声。他体内的血液，似乎都想挣脱血管，被那口井吸走！
就是这里！
就是这个核心！
只要毁了它……
米罗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小宇宙，都凝聚在了右手的食指上！那一点猩红，亮得如同地狱里盛开的、唯一的红莲！
“给我去死——！”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声最后的宣判。
然而，就在他即将刺出这致命一击的瞬间。
那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耳边，在他脑海里，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响起。
“错误，已被定位。”
“感谢你的……精确定位。”
“格式化程序，最终阶段。”
“启动。”
嗡——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米罗的身体，僵在了半空。
他那根亮得足以洞穿星辰的手指，停在了距离井口不到一寸的地方。
他动不了了。
不是被束缚，不是被攻击。
而是……一种更可怕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正在“消失”。
不是死亡，而是“不存在”。他的黄金圣衣，正在失去光泽，他的小宇宙，正在被抽干，他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
他低头。
看见自己的脚，从脚尖开始，正在变得……透明。
就像一段被选中的、即将被删除的错误代码。
井口，那片深邃的、望不见底的黑暗，此刻，像一张贪婪的巨口，疯狂地吞噬着他的一切。
“操……”
这是米罗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玩脱了。
那个缩头乌龟，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跟他们打。
无论是李家村的怨灵，还是忘忧楼的傀儡，甚至是这座正在崩塌的安乐镇……全都是障眼法。
全都是为了，把他，把他们，引到这个“回收站”里来。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
到头来，还是那头被耍得团团转的、最蠢的猎物。
“米罗！”
阿鲁迪巴和瞬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也开始变得扭曲、遥远。
完了。
……
就在这时。
整个世界，安静了。
那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停了。
那吞噬一切的吸力，停了。
那正在消失的身体，也停了。
时间，空间，一切，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米罗保持着那个前倾的、即将出手的姿势，僵在原地。他能动了，但不敢动。因为，一种比“纠错官”的虚无，更让他感到心悸的……“真实”，降临了。
三道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口古井的旁边。
他们就那么站着，仿佛从创世之初，就一直站在那里。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玄色龙袍的男人。他没有戴冠冕，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他背对着米罗，负手而立，只是一个背影，便有一种俯瞰苍生、执掌万物的、绝对的威严。
在他的左手边，站着一个身穿残破黑甲的将军。那将军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铁与血的、尸山血海般的气息，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阿鲁迪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感觉自己仿佛被千军万马的战魂死死盯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而在龙袍男人的右手边，是一个白衣飘飘的方士。他手持一卷竹简，面容清癯，眼神里，却仿佛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星空，似乎世间万物的生灭，都逃不过他的演算。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影子。
可他们的“不存在”，和那些傀儡的“不存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傀儡是“空”。
而他们，是“无”。
是强大到，连这片天地，都不配印下他们影子的“无”。
米罗、瞬、阿鲁迪巴，三个黄金圣斗士，此刻，就像三只瑟瑟发抖的鹌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终于，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天宪纶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的份量。
他没有看身后的米罗，也没有看周围这片已经凝固的、崩坏的世界。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用一种像是打量自家鱼塘里三条差点翻了肚皮的锦鲤的眼神，瞥了一眼圣斗士们。
“朕的鱼饵，差点就烂在锅里了。”
一句话，让米-罗瞬间从那种被绝对强者震慑的僵硬中，惊醒了过来。
一股比刚才被“格式化”时，更强烈的、混杂着羞辱和狂怒的火焰，从他心底，轰然炸开！
鱼饵！
又是鱼饵！
老子拼死拼活，在你眼里，就他妈是条鱼饵？！
他的拳头，在身侧，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那个男人，说完那句话后，就再也没看过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口古井。
不，是投向了，那口井所连接的、另一个维度的、未知的存在。
“在朕的沙盘上，玩了这么久。”
男人的声音，依旧平淡。
“不出来，见个面吗？”
整个凝固的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
那个冰冷的、机器一般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它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明显的情绪。
一种……类似于电脑在高速运算时，CPU过载的、尖锐的杂音。
“……无法解析的个体。”
“权限……超越本世界天命上限。”
“你……是谁？”
龙袍男人，笑了。
那是一种极淡的、甚至算不上是笑的，嘴角轻微的上扬。
“朕？”
“嬴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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