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5.执念未销

念念和夏荷倒吸一口凉气，呼吸对视一眼。

李雨微却神色如常，取了三枚铜钱在掌心一摇："夏荷看铺子，念念跟我一道去处理此事。"

周掌柜连忙带路。

抵达周家灵堂时，念念感觉阴冷异常。

一口黑漆棺材摆在正中，棺盖斜斜地搭着，露出一条三指宽的缝隙。几个胆大的亲戚远远站着，谁也不敢靠近。

李雨微走到棺前，铜钱手串突然剧烈震动。

她示意念念取来三炷香，点燃后插在棺头香炉里。

奇怪的是，三缕青烟不升反降，如同活物般钻入棺中。

李雨微轻声道，""心愿未了，老人家有话要说。"

她指挥念念让周掌柜取来亡者生前常用之物，一杆烟枪、一把算盘，还有本泛黄的账册。

将三样物件摆在棺前，念念掐诀念咒，三枚铜钱"叮"地立在烟枪上。

"不是这些。"念念摇头，"再想想。"

周掌柜苦思冥想，突然"啊"了一声："阿爹最疼小妹！"

忙让人取来个小布包，里面是几颗干瘪的桂圆，"小妹远嫁前，常给阿爹买桂圆吃，只可惜小妹嫁得远，一下子回不来..."

铜钱依旧不动。念念蹙眉："不是你小妹，还有吗？"

周掌柜又提了许多他能想到的人和物，始终未能如老人的愿。

灵堂内一片寂静，李雨微其实可以招呼死者的魂魄问话，但她想训练念念自己找到问题，于是也保持沉默。

忽然，角落里传来声抽泣。

众人回头，见是个白发老妪，周掌柜的母亲。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头子可能是在等着修儿叫他一声爹..."

周掌柜脸色骤变。

念念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修儿是谁？"

老太太回忆着从前，低声道："三十年前，老头子曾经收过一房妾室，名叫婉珍。修儿是婉珍前夫之子，叫穆修。”

"修儿随她娘到来时已十岁，从不叫爹，也不称我一声娘。后来他中了举，去北边做官，回来把婉珍也接走了，慢慢就...就断了联系..."

念念悄悄拽师父袖子："是继子不肯认父？"

李雨微不答，只问周掌柜："可曾去信？"

周掌柜明白过来了，急道，"只去了一份信告知此事，路途遥远，只怕他还没有收到。阿爹临终前，一直望着门口...我没想到是挂念修弟，还以为是怀念小妹。"

念念抛铜钱算了一卦，铜钱"叮当"落地，排成个箭头形状，直指北方。

"明白了。"念念收起铜钱，看向周掌柜，"老人家的执念却是继子，要听那声'爹'。"

周掌柜面如土色："可修弟在千里之外..."

"不妨。"李雨微转向念念，"取笔墨来，为师教你'引魂术'。"

她铺开黄纸，画了道繁复的符咒，又在符脚添上周父的生辰八字。画毕，将符折成纸鹤，置于棺头。

"去个人，取件穆的贴身之物来。"

周母连忙回屋，取来个褪色的书包："这是修儿读书时用过的，可以吗？"

李雨微将书包压在纸鹤下，又让念念取来一碗清水。

她指尖在水面轻点三下，水面竟浮现出个模糊的官服人影，正是远在北地的穆修！

"穆修。"李雨微声音突然变得空灵，"你继父等你叫一声爹，等了三十年。"

水面上的身影猛地一震。

"今日他棺盖难合，皆因执念未消。你若还有半分孝心，应感念周家供你读书，抚养成人成才..."

话未说完，水面突然剧烈波动，周修的身影转身欲走。

李雨微冷哼一声，铜钱手串突然飞出一枚，直入水中！

千里之外的官衙内，穆修正伏案疾书，忽觉心口剧痛，耳边响起个苍老的声音："修儿...可否叫一声爹？我一直拿你当亲儿子，你在远方可还安好？"

穆修惊恐四顾，发现案上公文不知何时变成了继父的画像！

画像中的老人缓缓伸手，竟从纸中探出半截手臂！

"啊！"穆修跌坐在地，"爹...爹！我不是不愿喊您...一开始是不愿，后来长大了是不敢...再后来当了官，不想被外人知道母亲曾做过妾室...都是儿子的错，爹，对不起！"

二人隔空对话的声音在空荡的衙门里久久回荡。

周家灵堂内，水面"哗啦"破碎。

几乎同时，周家灵堂那口黑棺发出"咚"的闷响，棺盖竟自己合严了！

周掌柜喜极而泣，连连叩首。

李雨微却望着北方若有所思，有些债，生死难消。

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其实没必要拖成陈年旧怨，有事当场说不就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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