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8章

她几乎心碎的吐血，但她却偏偏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表现，她希望陪着颜北的最后这段时间是平静且温暖的。

颜北似是已没什么心力说话，他走到角落拿起扫把开始打扫院子。

速度并不快，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祈雨推门走进了屋子，打了一盆水开始擦拭各处的积尘，就这样一直忙到了晚上，狼藉的院子才总算是变得干干净净。

“晚上吃什么？”

祈雨问道。

颜北想了想，然后道：“我上次来时，街对面有一家馆子。”

他吃过一次，味道还不错，不是什么美味佳肴，就是家常小菜。

小城的节奏总是慢的，与喧嚣这两个字也沾不上半点关系，甚至就连街坊邻居之间偶尔爆发的争吵，听在耳中都觉得充满了平静。

“这是什么？”

吃过晚饭，二人走在街巷上，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树下，面前摆着一片灰布，灰布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好像都是用某种草捏出来的玩偶。

见到有客人，摊主立刻就露出了笑容：“这是草狗，这是草鸡，还有草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这可是棠溪的特色。”

祈雨的目光在里面找了半天，最终寻到了一条草蛇拿了起来，在颜北的面前晃了晃：“好不好看？”

颜北看着草蛇，知晓祈雨的意思，连日来的消沉也涌上了一丝笑意，道：“如果被老山神见了，只怕会生气。”

祈雨付了钱，将草蛇拿在手里：“我可不管那老头子。”

太阳渐渐落下，小城的夜晚是没有太多热闹的，尤其是棠溪这种小城中的小城，可今晚却很热闹，甚至比白天的时候都要更加热闹。

在穿过棠溪城中的那条江河两侧站满了人，算得上是人山人海。

颜北估摸着，只怕整个棠溪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好像是放烟花。”

祈雨看着江河两侧摆着的烟花长龙，有些兴奋。

四周的每个人都很兴奋，在棠溪这样的盛事一年之中也就那么两三次，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出来享受这盛大的快乐。

烟花被点燃，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盛放在了天空，这本就是很美的一幕，何况低头去看，江面上也倒映着烟花的绚烂。

天上与江面连接在一起，美丽的令人心醉。

祈雨静静地看着，她从未欣赏过这样的景色。

四周充满了欢声笑语，还有大人斥责孩子的吵闹声音。

“这世界还真美好。”

颜先生喃喃一句，然后侧目看着身旁的祈雨，祈雨时不时惊呼一声，拉着他的手臂摇晃不停。

天空是绚烂的。

颜北的眼中同样也是如此。

“河灯，还有河灯。”

祈雨伸手指向了桥下，在那里站着一些圣朝官衙的人，他们合力抬着几个巨大的竹筐，竹筐里面装满了河灯小船，一个个的放进了江水之中。

那河灯颇为玄妙，也不需要手动去点燃，在接触到河水的瞬间就会自动亮起，然后就这么顺着江水不停地往下流淌。

“这倒是有些像秦淮。”

颜北瞧着那明亮的小船，每一个小船上都寄托着棠溪一户百姓的愿望，这些小船承载着百姓们的憧憬和美好，顺着江水永远的流淌下去。

李子冀也在看着，他就站在所有人的身后，站在一棵柳树下。

颜北似是注意到了他，回头转身走来。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

“棠溪很好，将我葬在山上便可。”

颜北瞧着夜空中的烟花，也在瞧着人群中的祈雨。

李子冀问道：“不打算回梨园吗？”

颜北道：“我已不配回去。”

李子冀没有说话。

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想到了长安城的年节，长安的烟火要格外美丽盛大，是小小的棠溪绝对比不了的，但此处的烟火气却更加的真实。

人群中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每个人的脸上都在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这些普通人对于天底下发生的诸多大事了解的并不清楚，何况还是鲜少有人出入的小城，这些幸福是最真挚的，也是最想让人留下的。

“君上的事情我会处理干净，五年的时间我一定能做到。”

李子冀沉默了许久，然后认真道：“您可以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感到歉疚，但不要因为如此便觉得事情无法挽回。”

他还活着，这份过错，他一力承担。

颜北没有说话。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直到临近午夜，热闹了半个晚上的棠溪才总算是安静下来，在江边两侧的百姓全都各自离去，在欢笑之声渐行渐远。

夜风透过石桥吹过这里，一片片柳叶从柳枝上飘落，能够闻见烟火燃放之后的味道，掺杂在这夏夜里竟然莫名有些舒服。

这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祈雨还站在江边，注视着远去的河灯，没有回头。

她的身体似乎是在颤抖着。

颜北坐在柳树下，也在望着那些远去的河灯，似是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最终却又什么话都没说。

他身上的气息慢慢的衰弱，直到最后归于平静。

一根柳枝从颜先生的面前划过，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对不起。”

李子冀眸光低垂，沉默良久。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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