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 章 王瑞凤寸步不让,唐瑞林给出解释
王瑞凤那句“喊他退钱!把多赚的黑心钱,一分不少地给我吐出来!”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王瑞凤那张因愤怒而略显涨红、却依旧威严冷峻的脸上!350万!在依然贫困的地区东原市,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肉跳的数字!
让周海英——这个东原市政协常委、市工商联副主席、市商会会长、省劳动模范、东原市十大杰出青年、东原市十大民营企业家、龙投集团董事长,这个在东原乃至省内都响当当的人物,这个省委常委周鸿基的儿子——吐出350万!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决定!
在座的每一个人,心头都掀起了惊涛骇浪!让周海英退钱,本身就够让人意外了,毕竟他的背景深厚,能量巨大。但在东原,或许只有王瑞凤敢这么做,也只有她能压得住周海英!原因无他——周海英是把与赵道方的合影挂在迎宾楼,而王瑞凤,是称赵道方为“公爹”的人!周家与赵家的关系或许会因周鸿基的退休而淡去,但王瑞凤,她就是赵家的人!这份底气,无人能及!
李尚武坐在俞淑清的左手边,他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他刚才汇报时,特意强调了“初步估算涉案金额在350万元人民币左右”,这个数字本身就带着调查初期的模糊性和一定的弹性空间。按照官场惯例和通常做法,能追回一部分,比如几十万、上百万,象征性地退一些,表个态,给市里和东洪县一个台阶下,就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他万万没想到,王瑞凤竟然如此强硬,如此不留余地,直接要周海英全数吐出350万!
李尚武看会场氛围严肃,就说道:“王市长,俞处长啊。关于周海英和龙腾集团的问题,我们公安局做了大量工作,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梳理和分析。这钱是这么来的。”
他拿起一份厚厚的报告,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数据:“首先,我们调取了东洪、曹河、平安、临平、定丰五个县,在东洪高标准公路和平水河大桥建设同期,采购同类建筑材料的原始票据和合同。重点对比了龙腾集团向这五个县供应材料的实际成交价格。”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我们发现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龙腾集团供应的材料,本身就比其他供应商的价格要高出不少。平均高出市场同期价格约15%到20%。这个情况,在五个县都存在。”
他翻过一页,目光变得锐利:“但是!在东洪县,这个差距被急剧拉大了!龙腾集团供应给东洪县的材料价格,不仅高于市场价,更显著高于它供应给其他四个县的价格!取同一规格、同一批次的钢材、水泥、砂石等主要建材的平均价格进行比较,龙腾集团供应给东洪县的价格,比供应给曹河、平安、临平、定丰四县的平均价格,高出50%到70%!”
他加重语气,报出了数字:“所以,根据我们初步核算,仅此一项价格差,龙腾集团在东洪县高标准公路和平水河大桥项目上,就多获取了约350万元人民币的利润!这个350万啊是这样构成的。”
王瑞凤眉头紧锁,林华西等人也神情凝重。俞淑清眼神专注的从李尚武手中接过报告。
李尚武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一丝分析:“据沈鹏交代,他当时看着龙腾公司把材料运进来,价格高得离谱,简直是‘抢钱’一样!他心里非常不平衡!他说,一般的供应商,赚了钱,多多少少会给县里管事的领导、经办人员‘意思意思’,打点一下,大家都有点汤喝。但龙腾公司呢?仗着背景硬,社会地位高,一分钱好处都不往外掏!连口汤都不给大家喝!这种吃独食的做法,让他觉得非常憋屈,也非常眼红!这才忍不住动了歪心思,想自己捞一笔!”
王瑞凤听完李尚武的汇报和分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她沉默了几秒,目光看向李尚武,声音不高说道:“李市长啊,你分析得很透彻。沈鹏的动机,也解释得通。”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和冰冷的质疑,“但是,我有一个关键问题:县里为什么要同意这么个价格?”
她从俞淑清跟前拿起一份材料,翻看了起来。
李尚武说道:“我也看了之前的调查材料。罗腾龙自己交代过,关于材料价格的事情,在其他四个县,龙腾集团都经历了非常艰难的谈判!各县的领导和经办人员,都拼命压价,把价格压得很低!谈判过程很艰苦!特别是当时的临平县,龙腾还亏了钱。”
李尚武敲了敲桌子说道:“可是在东洪县呢?罗腾龙说,他当时一报价,时任县委书记李泰峰同志,就当场拍板答应了!几乎没有讨价还价!但是罗腾龙都说不可思议。
王瑞风感慨了一句,说道:“这件事,按说啊,有罗腾龙漫天要价的原因,但更关键的是,李泰峰同志为什么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他作为县委书记,难道不知道这个价格远高于市场价?远高于其他县拿到的价格?他难道不知道县财政紧张?不知道老百姓的血汗钱来之不易?一个糊涂官,坑了多少人,王瑞凤转头看向林华西,交代说道:李泰峰的问题,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是东洪一切问题的根源所在,什么不知道,不清楚,开过会,部署过就行了?你看看东洪所有的问题 ,当初他但凡要是有一点责任心,对咱们的群众,对咱们的事业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情,也不会形成今天这个局面,失职就是最大的问题。”
俞淑清迎着王瑞凤的目光,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王市长问到了关键点!这也是我们调查的重点方向之一。李泰峰同志当时的决策过程,确实存在重大疑点。要调取当时的会议记录和相关文件,深入核查。”
林华西立刻接口道:“是的,王市长、俞处长啊。李泰峰同志,钟毅书记对他有一句很客观的评价,动嘴都是马列,工作只是动嘴。关于李泰峰同志在东洪县任职期间,特别是在高标准公路、平水河大桥项目决策、材料采购等方面是否存在失职渎职、滥用职权甚至到底有没有受贿等问题,市纪委已经立案调查。目前正在收集证据,核实相关情况。”
王瑞凤听完两人的回答,她环视会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好!李泰峰的问题,市纪委要一查到底!”
说完李泰峰的问题之后,李尚武下意识地侧过头,说道:“王市长……是让周海英……退350万?”他需要再次确认,这命令的分量太重了!
王瑞凤转过头,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没有余地的说道:“既然在东洪县多赚了350万,就退出来!一分都不能少!”
李尚武明白,此番意义是彻底敲打周海英,树立市委市政府的绝对权威!同时,这笔巨款对于极度贫困、财政捉襟见肘的东洪县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朝阳这小子,真是员福将!刚当上县长,就天降横财!有了这350万,东洪县拖欠的工资、过年的福利、甚至一些急需的建设项目,都有着落了!
他立刻收敛心神,重重点头,声音恢复了沉稳:“是!王市长!坚决执行您的指示!”他随即环顾会场,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声音带着一种程序性的征询:“其他同志,啊,什么意见?”这既是程序需要,也是想看看各方的反应。
会场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丁刚与坐在斜对面的冉国栋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焦虑。他们明白,此刻必须站出来说话,哪怕只是象征性地“据理力争”一下,否则事后根本无法向周海英交代。给周海英说话,就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王瑞凤显然洞悉了他们的心思,不等其他人开口,直接点名,声音冰冷:“一个个来吧。监察局?什么意见?”
监察局局长老牛是一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同志。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平缓而谨慎:“王市长,这个周海英属于民营企业家,不属于监察局管理的对象。我们监察局……没有意见。”老牛巧妙地避开了实质问题,只强调了管辖范围。
王瑞凤的目光转向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林华西微微颔首,示意坐在他旁边的纪委副书记、纪检一处处长侯刚发言。侯刚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王市长,纪委和监察局的意见一致。周海英同志的身份和此事的性质,不属于纪检机关的直接管辖范围。我们没有意见。”他也把球踢了出去,只谈权限,不谈是非。
王瑞凤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反贪局局长冉国栋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反贪局?冉局长,说说你的意见。”
冉国栋轻叹一口气,脸上堆起一丝职业化的、带着“专业”和“慎重”的表情,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王市长啊,我们检察院反贪局一直在同步核查公安局这边提供的材料,主要是为后续可能的公诉做准备,方便起诉嘛。”在先铺垫了一下自己的立场后,然后话锋一转,“通过我们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这笔钱,是龙腾集团当年向东洪县供应建材时赚取的利润。龙腾集团当时的法定代表人和实际控制人是罗腾龙。这个从法律层面来讲,和周海英同志本人,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瑞凤和李尚武,语气带上了一丝“依法办事”的诚恳和不易察觉的为难:“如果现在直接让周海英同志个人退钱,这个……理由是什么?法律依据是什么?好像有些站不住脚啊。上级现在一再强调,要依法治国,咱们遇到问题要找法,解决问题要靠法……贸然地让周海英同志退钱,恐怕在法律上……没有依据啊。程序上,也存在瑕疵。”
旁边的丁刚立刻“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动作幅度很大,生怕王瑞凤看不到。他接口道:“王市长,国栋同志的意见很中肯啊!我的意思是,咱们这件事的处理,还是要走法律途径!按照法律程序办事!该查龙腾集团就查龙腾集团,该冻结资产就冻结资产,该起诉谁就起诉谁!这样,才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才能体现法律的公正和威严!”
看着他一副大义凛然、坚持原则的样子。换做以前王瑞凤年轻时的脾气,早就拍桌子怒斥两人“包庇”“和稀泥”了。但现在的王瑞凤,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锋芒毕露的机关干部。她深知,在官场,这种打着“依法办事”“按程序来”旗号的软钉子最难对付!他们不说不办,就给你按程序慢慢办,用规矩和程序当挡箭牌,就能把事情拖黄、拖垮!她看着丁刚和冉国栋那副“公事公办”“坚持原则”的嘴脸,心中冷笑。
王瑞凤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将目光投向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俞淑清。俞淑清作为省委督查室处长,身份特殊,她的态度至关重要。俞淑清迎着王瑞凤的目光,脸上依旧带着温和沉静的笑容,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仿佛在表示“我听着呢”。
王瑞凤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冉国栋和丁刚,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虚心纳谏”的表情:“冉局长,丁局长,你们提的意见很好啊。认为龙腾公司与龙投集团没有关系,周海英个人没有直接责任,所以让他退钱没有法律依据。这个观点,从纯法律角度看,似乎有一定道理。”
她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而充满洞悉力,目光如炬,直视两人:“但是,真的没有关系吗?”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这件事,我们当然可以从法律上来深入调查!丁刚同志,国栋同志,你们都是专业搞侦查的,经验丰富。我以一个不懂具体调查业务的女同志的角度,来问三个问题,请你们从专业角度思考一下。”
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们不找龙投集团,不找周海英,就找龙腾集团!罗腾龙是死了,但他的钱呢?也死了吗?查他罗腾龙生前的财产去向,查他转移到亲属名下的资产,查他公司的银行流水和固定资产,难不难?能不能查清楚?他老婆王曌还在吧?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还在吧?查抄一个已死罪犯的非法所得,追缴其赃款,法律上有没有依据?程序上能不能走通?”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目光更加锐利:“第二,我完全可以查龙投集团!查它成立时的注册资金!查它的资产规模!查它短时间内的资金流水!这么短的时间,铺开这么大的摊子,钱是从哪里来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是银行贷款?贷款抵押物是什么?评估有没有问题?是股东投资?股东是谁?投资款来源是否合法?有没有可能是龙腾集团资产的变相转移?有没有可能是利用影响力获取的非法利益?这些,能不能查?查起来,会不会有‘惊喜’?”
她竖起第三根手指,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强大的压迫感:“第三啊,就算龙腾集团和龙投集团表面上切割得再干净,周海英作为罗腾龙曾经的合作伙伴,作为龙投集团的实际控制人,在龙腾集团向东洪县高价供货这件事上,他扮演了什么角色?是知情不报?是暗中支持?还是直接授意?梳理资金往来,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能不能形成证据链?”
王瑞凤的目光扫过脸色渐渐变得难看的丁刚和冉国栋,声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讽和不容置疑的决断:“所以啊,你们也不要只觉得自己聪明,觉得搬出‘依法治国,好像’‘程序正义’就能把问题挡回去!市公安局如果觉得查起来有困难,有阻力,我可以协调省公安厅!省公安厅如果也觉得理不清楚,我看请公安部派专家来指导办案,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但是,按照市委‘从严从重从快’的处理意见,这个进度就比较慢了。慢工出细活,当然能查得更深更透!只是到时候,查出来的恐怕就不止这350万了!牵扯到的人和事,恐怕也会更多、更复杂!这个责任,谁来担?这个后果,谁来负?”
王瑞凤的话,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真要撕破脸皮,按法律程序深挖细查,周海英绝对不止损失350万!丁刚和冉国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阵红一阵白。他们没想到王瑞凤的反击如此犀利,如此致命!直接点破了他们试图用“法律程序”拖延、保护的意图,并且暗示了更严重的后果!
王瑞凤看着两人尴尬退缩的样子,不再理会他们。她沉吟片刻,目光转向李尚武,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和决断,带着最终拍板的权威:
“李市长,这样,原则不变!就由你们公安局出面,正式通知周海英!350万!三天之内,必须一分不少地退到东洪县财政指定账户!这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定!”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他周海英要是有意见,想不通,让他直接来找我!”
这句话,掷地有声,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和掌控力!她根本不在乎周海英背后的关系,也不在乎什么法律程序的扯皮,直接用最强势的方式,下达了最终命令!
李尚武点头说道:“王市长!我们啊坚决执行!我马上安排人通知周海英!这样,丁刚同志,你和周海英关系好,你去通知。把瑞风市长的精神讲透彻,组织上还是很看重他这位民营企业家的。”
王瑞凤点点头,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带着总结性的威严:“俞处长?您这边还有什么指示?”
俞淑清平和的说道:“王市长,您讲的很全面了。”
王瑞凤看了眼手表,说道:“九点半了,开短会吧,明天一早,还是八点半,汇总情况。散会!”
王瑞凤和俞淑清率先站起身,俞淑清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那支被摔过的钢笔,俩人转身并肩离开了会议室,留下满屋子神色各异、心思复杂的参会者。
李尚武看着王瑞凤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和了然。
丁刚和冉国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一丝后怕。他们知道,海英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周海英几乎是同步接到了丁刚的电话。电话那头,丁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谨慎,却又难掩其中的一丝无奈,将王瑞凤的决定原原本本告知,特别强调了“三天之内”和“市委市政府的决定”这两个不容置疑的关键点。
“350万?一分不少?三天?”周海英握着话筒,脸色瞬间铁青。电话挂断后,那三个冰冷的数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吸不走他胸膛里翻腾的怒火和憋屈。
“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低声咆哮,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子,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寒意。王瑞凤!她怎么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丝毫不讲情面,更不看“僧面佛面”!老爷子和赵书记是什么关系,他难道不知道。说完之后,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两口子和赵道方的合影。这哪里是追赃?这分明是把他周海英当成待宰的年猪,要在他身上狠狠割下一块肥肉,用以立威!
周家媳妇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从厨房轻轻走出来。她看着周海英气血上涌而涨红的脸,眼中满是担忧。周海英平日里何等沉稳从容,何时见过他如此失态?
“海英,喝口水,消消气。”她将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温言劝道。
周海英猛地一挥手,动作带着烦躁:“不喝!喝不下!”他转过身,瞪着妻子,胸膛剧烈起伏,“你说!王瑞凤!还有那个俞淑清!她们凭什么?啊?凭什么让我退这350万?龙腾是罗腾龙的!跟我周海英有什么关系?跟龙投有什么关系?她们这是要干什么?有没有搞清楚上面的关系?有没有必要拿我来开刀立这个威?”
作为东原乃至省内都响当当的人物,作为省委常委周鸿基的儿子,他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勒令“退钱”,简直是奇耻大辱!
周家媳妇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理智的清醒:“海英,你先别急,坐下说。丁刚不是在电话里也讲清楚了吗?王瑞凤的话……咱们得琢磨琢磨。她最后那句‘他周海英要是有意见,想不通,让他直接来找我’,听着是硬气,可你想想,她为什么要把话说这么绝?一点余地都不留?是真要往死里整你,还是……”
她顿了顿,看着丈夫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还是说……咱们真‘经得住查’吗?破财免灾这四个字,有时候是不得已,但也是现实。王瑞凤背后是赵家,俞淑清代表的是俞家,连爸……现在都得看人家的脸色行事啊。”
“破财免灾?”周海英道:“这是过年杀年猪啊!这是把我当地主整啊!350万……你当是350块?我一时半会儿,去哪里凑这350万现金?公司的现金流……你知道的,好几个项目都在铺开,钱都压在材料和人工上了!”
周家媳妇挨着他坐下,温言道:“平日里我就跟你说,手上要多留些活钱,以备不时之需。你偏喜欢倒腾那些古董字画,说能保值。现在好了,关键时候,那些东西能立刻变成钱吗?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她语气里没有埋怨,只有深深的忧虑。
周海英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客厅四周,最终落在墙上一幅水墨画上,声音带着紧张:“东西……都藏好了吧?万无一失?”
“放心吧,按照你上次的吩咐,都转移到那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了。谁也找不到。”她顿了顿,又忧心忡忡地说,“现在不是担心那些东西的时候,眼前这350万的窟窿怎么办?要不……再找找市里的关系说说情?钟书记……他虽然不管事了,但总归是……”
周海英立刻摇头打断:“找他?没用的!这次要查我,就是他表的态!他现在自身难保,巴不得跟我撇清关系!求他还不如求己!”他靠在沙发背上,闭目沉思了几秒,睁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找唐瑞林!他是市委副书记,应该能说上话!”
他立刻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大哥大,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唐瑞林沉稳而略带距离感的声音传来:“喂?海英啊,我知道你要打电话的,怎么样,350万,压力不小吧。”
周海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将王瑞凤的决定和丁刚的电话内容快速复述了一遍,无奈说道:“唐书记!您是市委副书记,您是市里的三把手!这件事您得说句话啊!她王瑞凤凭什么这么干?这350万我拿得出来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不摆明了欺负人吗?这还有王法吗?还有规矩吗?市里难道就任由她这么胡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唐瑞林并没有立刻安抚周海英的情绪,反而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甚至是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缓缓开口:“海英啊,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革命的首要问题是要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嘛。这件事啊,你要淡定看待,不要被情绪左右了判断。让你退钱的,不一定是在害你;不让你退钱的,也不一定就是在帮你。”
周海英一愣,满腔的怒火被唐瑞林这盆“冷水”浇得有些发懵:“唐书记,您这话……我听不太明白。不是害我?要我三天拿出350万现金,这还不是害我?”
唐瑞林轻轻笑了笑,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海英,你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了嘛,在商场上和政治上都历练了这么多年,怎么还看不透这层?这件事,不能只盯着这350万看,更不能简单看作是因为一个县政协主席的儿子举报引发的风波。它没这么大能量。这事啊,得往前看,往深里看。”
“往前看?往深里看?”周海英眉头紧锁,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嗯。”唐瑞林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根子,在你父亲,老领导身上啊。他啊,得罪了人。”
“得罪了人?谁?”周海英心中猛地一跳,一个名字瞬间浮上心头,“齐永林?”
“对,”唐瑞林肯定道,“就是齐永林啊。”
周海英感到一阵荒谬:“齐永林?他?他还在兴风作浪?他一个市政府顾问,还能有这么大能量?能隔着省里指挥动王瑞凤和俞淑清来整我?”他完全无法相信。
唐瑞林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分析的口吻:“海英,你小看齐永林了。他是顶级学府毕业的,他的那些校友圈,能量之大,超出你我想象。这些人现在在高层的话语权,不容小觑啊。你再想想齐永林是怎么下去的?你父亲先是压着他,没让他从市长位置上顺利接班市委书记,反而破格提拔了钟毅。结果呢?钟毅这个人,手腕也硬,又慢慢把齐永林斗了下去,硬是把他从实权市长弄成了挂名的顾问。这脸打得够响吧?”
唐瑞林顿了顿,仿佛在给周海英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说:“现在这个局面,就是人家的‘回敬’。人家把你父亲的‘爱将’李泰峰拿下来了,现在又把钟毅的‘爱将’李显平也弄进去了。这叫什么?这叫精准打击,以牙还牙啊。”
周海英听得心惊肉跳,但还是本能地反驳:“唐书记,不对吧?李泰峰和李显平,那都是自己身上有硬伤,问题明摆着的!查他们有理有据!
“郑红旗难道就没问题?他真不知道他媳妇从你们公司拿好处?胡晓云就干净?林华西就经得起细查?东原市里,到了这个级别的干部啊,有几个能经得起拿着放大镜看?老何本来是要收拾钟毅的!这次要不是道方书记和你父亲力保啊,加上邓牧为在省里为钟毅说话,上面各方才妥协了,钟毅才能去省里,不然他连这个正厅级都保不住!”
周海英隐隐感觉,唐瑞林此刻透露的信息,远超过一个市委副书记平时会跟他讲的范畴,更像是某种来自更高层面的“点拨”。
唐瑞林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我跟你透个底吧,这次要整你的,不是王瑞凤,是她旁边的俞处长。或者说,她们的目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为了整你周海英,而是为了整你父亲周鸿基!王瑞凤让你‘破财免灾’,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这件事,恰恰是在保护你,也是在保护东原的大局。她是在用这350万买一个‘到此为止’!如果真按程序深挖细查下去,龙腾和龙投的账目、资金来源、你和罗腾龙的关系被翻出来,东原的天就真的要塌了!那时候,就不是350万能解决的问题了,牵扯的人和事只会更多、更广,局面将彻底失控,谁也保不住谁!”
“所以您是说……”周海英倒吸一口凉气,手心瞬间冒出一层冷汗,“王瑞凤要这350万,实际上是……在帮我?在堵别人的嘴?在防止事态扩大?”
“就是这个道理嘛!”唐瑞林肯定道,“你想想,退得少了,能堵得住那些想借题发挥、想把事情闹大的人的嘴吗?350万这个数字,肯定不是王瑞凤随口说的,它必然是有依据的,而且是一个能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的数字。这些道理,你慢慢‘悟’吧。”
周海英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他回想起王瑞凤那句“让他直接来找我”的强硬表态,现在品味起来,似乎确实带着一种“我来扛事”的担当意味。难道真如唐瑞林所说?
但他仍有疑虑:“唐书记,那……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就是为了替齐永林出口气?或者是为了扳倒钟毅?”他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唐瑞林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讳莫如深的意味:“目的?最终目的当然是齐永林。他在高层活动,希望能在下一轮调整中再进一步,但道方书记那边坚决不同意重用他。所以派了于伟正来接钟毅的班。有人气不过啊。所以,抓着‘小事’,就要把它放大,就要把它做成铁案!据我所知,李显平的问题,早就被人告到高层了,目的就是要证明钟毅选人用人不行,识人不明,驭下无方!”
唐瑞林最后语重心长地补充道:“海英啊,听我一句劝,低调吧。老赵的年龄也是在这,两三年后也是到点的干部了,影响力会越来越弱。下一步的斗争形势只会更复杂。拿出这350万,把这件事了结,对大家都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明白了,唐叔。谢谢您指点。”周海英的声音彻底平静下来,之前的愤怒和憋屈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疲惫和后怕。
“嗯,想通就好。抓紧时间处理吧。”唐瑞林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忙音,周海英却依旧保持着接听的姿势,僵硬地坐在沙发上,手心一片冰凉滑腻。唐瑞林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反复炸响。高层博弈、赵家势微、齐永林校友的能量、俞淑清背后的深意、王瑞凤“破财消灾”的真实用意……这些信息量太大,太惊人,远超他之前对这件事的认知边界。
他缓缓放下大哥大,面色难看,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周家光环”,在更高层面的棋局中,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唐瑞林最后那句“老赵也是到点的干部了”,更是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周家媳妇一直紧张地守在旁边,看着周海英接完电话后脸色由愤怒转为惊愕,再由惊愕变为一片死灰般的沉重,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海英……唐书记……怎么说?”她小心翼翼地问。
周海英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媳妇一眼,张了张嘴,说道:“……先筹钱吧。三天之内,必须凑够350万,我去见一面钟书记,然后再去一趟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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