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 章 唐瑞林要去省城,田嘉明态度坚决
周海英听着唐瑞林这番近乎控诉的言辞,眉头紧锁,心里更是纳闷得紧。这和他昨天在钟毅办公室感受到的气氛、唐瑞林昨天电话里暗示的“破财消灾”以及唐瑞林一贯表现出的沉稳姿态,简直判若两人!昨天还分析形势、劝他认栽,怎么今天就满腹怨气,像是要豁出去大闹一场?正厅级是多少人的梦想。
“唐书记啊,”周海英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有点糊涂了?昨天您不是还……” 他故意没说完,给唐瑞林留出解释的空间。
唐瑞林仿佛被戳中了痛点,又像是压抑太久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身体也向前倾了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掏心掏肺”的坦诚:“海英啊,实不相瞒啊!以前坐在市委副书记那个位置上,有些话,我不好讲明,不能说得太透!顾虑太多!但今天,咱们关起门来说句实在话,社会现实就是这样!有些权利,你不去争,不去抢,没人会替你考虑!组织?组织也是由人组成的!人家看你软,觉得你好拿捏,就把你当软柿子捏!我唐瑞林在东原这么多年,不敢说有多大功劳,但至少是尽心尽力、踏踏实实工作吧?可组织上怎么对待我的?关键时刻,就把我调整到这么一个岗位上去!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 他脸上露出极具讽刺意味的笑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后面的话,“我一个52岁的干部,竟然被‘提拔’到市政协当主席!别人都是‘最年轻的市长’、‘最年轻的书记’,光环加身,前途无量!到了我这里,倒成了‘最年轻的政协主席’!哈!不知道的,还以为组织是在重用我、重点培养呢!可知道内情的人谁不清楚?我这叫‘靠边站’!是明升暗降!是给人家腾地方、看人脸色去了!海英啊,说实话,我心有不甘!”
他情绪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是了解我的!我对组织,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尽心尽责!总说我从临时负责人的位置上干起,那也是兢兢业业,打下了不错的基础吧?群众基础也不差吧?结果怎么样?我知道,钟毅这个人,对我有意见!处处给我穿小鞋!但对我有意见,也不能捏造事实、打击报复吧?我唐瑞林这个人,别的没什么,但为人还算真诚吧?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组织的事!你看看张庆合,都五十八九岁了,还在市长位置上耗着,看样子是要干到退休了!而我呢?不到52岁,正当干事业的黄金年龄,就要被送去政协‘养老’!这是什么道理?这不就是明摆着的排除异己吗?这不就是赤裸裸地打击干部吗?!”
他顿了顿,目光热切地看着周海英,语气带着明显的拉拢和暗示:“海英,我在关键岗位上,不也一直照顾着你吗?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这样,你跟我一起去趟省城!找你父亲,找老领导好好说说!把这满肚子的委屈、这不公的待遇,都汇报上去!” 他见周海英似乎还在犹豫,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海英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那350万,你也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交出去!你得想清楚!你一旦真交了这钱,就等于亲手递给了别人一把刀!下一步,别人就会拿着这把刀,去攻击你父亲!攻击老领导!你想啊,你一个辞去公职才多久的干部?伸手就能拿出350万现金?!这是什么概念?省上领导坐的奥迪轿车,你伸手就能买好几辆!这事要是传出去,有心人再一渲染,说老周家‘深不可测’、‘底蕴深厚’,你让你父亲在省里还怎么立足?让道方书记怎么想?这会捅出大篓子的!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唐瑞林最后把矛头直指钟毅,语气阴冷:“钟毅这个人,阴险得很!手段毒辣!之前我们都以为齐永林下课是他自己有问题,现在看来?那都是政治斗争失败的牺牲品!和我现在一样!都是被这个钟毅给斗下去的!我估计啊,就是因为我之前在常委会上说了实话,说东原现在的局面是复杂政治斗争的结果,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才下死手整我!海英,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那些小道消息,难道一点根据都没有?”
周海英听着唐瑞林这番激烈的控诉和分析,内心波涛汹涌。他当然是一万个不想交那350万巨款!但昨天王瑞凤那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和钟毅的默许,让他感觉大势已去,胳膊拧不过大腿。此刻唐瑞林突然跳出来,鼓动他“抗争”,甚至拉上他父亲周鸿基,这让他既心动又警惕。但唐瑞林最后关于“交钱会连累父亲”的论断,像一根钢针,狠狠扎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他需要父亲周鸿基的明确态度!也需要评估唐瑞林这个“盟友”的价值——如果于伟正来了,唐瑞林还在位置上,自然对自己更有帮助。
“唐书记啊,”周海英脸上露出深深的为难和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沙发扶手,“您这个……您这个思路转变,实在有点太急,弯转得太猛了!我呀,一时之间,真有点转不过弯来……”
周海英斟酌着词句,既要表现出犹豫,又要给自己留足余地,“但是呢,您说的这些……也确实有道理。尤其是关于我父亲那边的影响,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我如果不去省里跟老爷子当面说说,似乎……也真说不过去。毕竟这事牵扯太大了。”
他停顿了一下,直视唐瑞林,语气变得郑重:“这样吧,唐书记,我就跟您跑一趟省城。但是,” 他加重语气,强调关键点,“咱们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您可得多说话!您是当事人,这其中的委屈、这其中的不公,您最清楚!我嘛,毕竟身份敏感,很多话不好说,我就在旁边帮衬着,见机行事。您也理解,我这个情况……现在真不是我说了算的时候,关键还得看我父亲的意思。”
唐瑞林见周海英终于松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立刻应道:“好!一言为定!主要我来说!你就在旁边敲敲边鼓,关键时候点个题就行!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两人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同盟。
下午,常务副县长曹伟兵将财政局长王琪和审计局长蒋劲东叫到了办公室。两人落座后,曹伟兵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说道:“王局,你把县里清理‘小金库’和规范罚没收入的整治方案,再详细通报一下,重点说说下一步具体操作。”
王琪是个敦厚的老财政,在东洪县财政局长位置上干了多年,品行端正,是前任县委书记李泰峰任用的少数口碑不错的干部之一。他翻开笔记本,声音沉稳地汇报:
“曹县长,是这样。我们这次追缴和清理工作,主要依据国家和省里两份文件:一份是关于全面清理‘小金库’的通知,另一份是规范罚没收入管理、严格执行‘收支两条线’的规定。” 他顿了顿,条理清晰地说,“从财政局的角度,我考虑了几个方面的具体措施,供您参考啊:“这第一啊,要在全县所有单位组织全面自查自纠。请各单位先行开展内部清查。凡是有‘小金库’、有罚没款未按规定上缴的,限期内必须如数上缴县财政,或者纳入财政统一监管的专用账户。这是基础,也是表明态度。
“第二,” 他看向审计局长蒋劲东,“请审计局牵头,组织精干力量,重点进驻有执法权、处罚权的单位进行专项审计核查。比如公安、工商、交通、计生、土管这些部门是重中之重。要仔细查阅他们的往来账目、银行流水,尽可能查找线索,核实‘小金库’和罚没款的真实情况。”
曹伟兵点点头,目光转向蒋劲东:“劲东同志,审计局这边人手和安排怎么样?有没有困难?”
审计局局长蒋劲东立刻表态:“曹县长,没问题!年底本来就有一轮常规审计。这次正好结合清理‘小金库’和规范罚没收入这个专项,统筹力量,一并开展!我们保证按时保质完成任务!”
曹伟兵满意地点点头:“嗯,这项工作涉及面广,触动利益深。劲东同志,你们审计局要敢于碰硬,把问题查深查透!把审计线索找扎实!”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压力说道:“不过,劲东啊,咱们也得把责任分清楚。你们审计是找问题、提线索,这是你们的专业。至于找出来之后怎么定性、怎么处理,那就是纪委和政府层面的事情了。所以啊,到时候这个‘球’,你们可得踢准了,踢稳了!不能是漏气的球,更不能乱踢!”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王琪。
蒋劲东会意,拍着胸脯保证:“曹县长放心!我们审计出来的问题,保证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经得起推敲!”
曹伟兵又看向王琪:“王局长,你继续说。”
王琪翻过一页笔记:“第三点,是从机制和动员层面考虑。我建议尽快召开一次全县层面的专题工作会议,最好能请李县长亲自主持部署。在会议上明确要求各单位限期清退‘小金库’,上缴违规占用的罚没款。同时,要明确责任,把任务落实到各单位的‘一把手’、分管财务的副职和具体财务经办人员的头上!进行警示谈话,让大家从思想上真正重视起来,绷紧这根弦。谁出问题,就追究谁的责任!”
曹伟兵点头:“嗯,这一点非常关键。责任必须落实到人!算是第三点。还有吗?”
王琪看着笔记上写的:“第四点,是从技术手段上想办法。据我们侧面了解,很多单位把‘小金库’设在县里的四大银行单独开户,甚至可能用个人名义开户。我建议,请县政府出面协调人民银行东洪县支行和各家商业银行,要求他们全力配合这次清理工作。由银行方面提供一份详尽的清单,把所有机关事业单位开设的非财政监管账户,以及大额可疑的信息都拉出来!我们前期不查具体金额,先掌握有哪些单位开了不该开的户头。拿到这份清单后,我们再向相关单位反馈、核实,要求说明情况。”
曹伟兵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啊!要查就查彻底!王局长,你负责牵头联系银行方面,跟他们把县委县政府的决心说清楚!这是政治任务,必须全力配合!让他们把所有非财政监管的单位账户信息,特别是近期的余额变动情况,都如实提供给县里!县里也不是要立刻没收大家的钱,但必须心中有本明白账!这样后续工作才能精准发力!”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王琪,语气变得严肃而坚定,“王局长,这项工作,中央和省、市三令五申,态度非常明确!以前怎么干的,为什么没干好,我不管!但既然现在我分管财政了,就一定要把它理清楚、干到位、干出成效!你们都知道我的脾气,干工作,就是要干好!干不好,我是要严肃追责的!”
王琪和蒋劲东都感受到了压力,连连点头称是。
曹伟兵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昨天市财政局方局长通知我们准备接收龙投集团退的那笔钱,这件事办得怎么样了?账号报过去没有?”
王琪连忙回答:“报了报了!方局长亲自给我打的电话,我下午就把县财政接收罚没款和专项资金的专用账户报过去了。方局长说,这笔钱大概有两三百万,具体数额他那边也不确定,让我们做好承接准备。”
“两三百万?”曹伟兵眉头一挑,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玩味,“不太可能吧?这位周大老板……还真舍得往外吐这么大一笔钱?” 在他心里,省委常委秘书长的儿子周海英挣的钱,怎么可能这么痛快地再吐出来?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像是在对王琪和蒋劲东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接话,显然也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三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曹伟兵立刻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小张,田嘉明书记那边联系上没有?他什么时候过来?”
秘书的声音传来:“曹县长,我们给公安局办公室打了电话。田书记说……他现在没空,等他有时间了再说这个事情。”
“没空?!”曹伟兵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强压着怒气,“好!我知道了!” 他重重地挂了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心里暗道:好你个田嘉明!还没当上副县长呢,架子就端得比天还大!连我这个常务副县长的招呼都不听?这要是真让你当上了副县长,成了正儿八经的副县级领导,眼里恐怕就只有县长一个人了!
王琪劝道:“哎呀,伟兵县长,咱们这位田局长啊,除了县长的招呼,恐怕谁的招呼也不听啊!公安局毕竟特殊一些,权力大,背景也深……要不……这事儿先缓缓?等过完年,气氛缓和点再说?”
曹伟兵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听到王琪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言不讳地道:“王局长啊!我看啊,你就是跟刘超英刘主席学得太多了!学得太深入了!把他身上那套‘老好人’、‘和稀泥’、‘怕事躲事’的陈规陋习全学到家了!”
王琪被批评,脸上顿时挂不住,尴尬地笑着辩解:“曹县长,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曹伟兵毫不客气,敲了敲桌子说道:“刘超英当常务副县长的时候,什么时候旗帜鲜明地表过态?遇事就躲,有事就跑,能推就推,能拖就拖!工作能干好吗?王局长,我看你现在就是这样!刘主席那套,你学了个十足十!现在是什么时候?县长提的是四个刻不容缓,是动真格的时候!再这么搞,东洪的财政永远理不清!”
王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一阵红一阵白。曹伟兵发泄完,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但话已出口,他也不想收回。他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压下火气,沉声道:“这样吧!既然他田大书记日理万机,不肯移步!那我们就亲自登门拜访!上门指导,咱们一起去公安局!这笔涉案资金,他必须说明去向!必须按照规定,如数交到县财政专用账户监管!如果公安局不带头交、不率先垂范,交通局的钱怎么会交?工商局他们会交?全县十多个大盖帽部门,都揣着自己的小金库,县财政还怎么运转?我这个分管财政的副县长,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王琪见曹伟兵动了真格,也不敢再劝,只能无奈地应道:“是,曹县长……唉,田书记到东洪来之后,幸亏没在人代会上投票选副县长,不然……”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不瞒您说,之前我就听说底下有不少干部串联起来,打算在会上给他投反对票啊!您……应该也听说过吧?”
曹伟兵自然听说过,他冷哼一声,点点头:“是啊,我也听说了!你看田嘉明那眼神,平日里看我们这些干部,眼珠子恨不得长在头顶上!好像谁都欠他八百万似的!他现在还不是副县长,只是个党组成员呢!虽然县长把他当亲信,但大家都是干革命工作的,我们一没贪污,二没违纪,组织上也没查出我们什么问题,凭什么他就一副高高在上、看谁都是阶级敌人的样子?凭什么?!”
这番话点燃了王琪和蒋劲东心里的共鸣。蒋劲东也忍不住低声附和:“是啊,田书记……是有点……不太合群。”
曹伟兵越想越气,特别是想到背景深厚如周海英,这次都被逼得准备退钱,你田嘉明凭什么还敢这么硬气?他心里的底气反而更足了!“小张!”曹伟兵再次拿起内线电话,语气斩钉截铁,“马上安排车!去公安局!现在就走!” 他放下电话,对王琪和蒋劲东一挥手:“走!去会会咱们的田大书记!”
三人乘坐着县政府那辆半旧的桑塔纳轿车,一路沉默地驶向县公安局。车内的气氛有些凝重。王琪和蒋劲东的心情都颇为沉重。在他们心里,田嘉明绝对是个不好得罪的人物。在市局当过督察支队长、办公室主任,那都是要害岗位,和副市长、公安局长李尚武关系匪浅。如今,李尚武的女婿向建民都到东洪当县委常委、统战部长了!除了李尚武,田嘉明和市委副书记唐瑞林、龙投集团的周海英关系也很紧密。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的人,绝不仅仅是因为能力,背后必然有深厚的背景和关系网!王琪和蒋劲东都是本分、低调的干部,在县里从不算个人的位置,而是家族的影响力。二人深知自己家族根基浅薄,平日里谨小慎微,对田嘉明这种背景硬、脾气大的主儿,天然带着几分畏惧。
车子停在县公安局院内。三人下车,没有直接去找田嘉明,而是先去了政委万金勇的办公室。万金勇刚当上政委不久,正准备出门迎接,就看到曹伟兵三人走了进来。
“哎呀!曹县长!欢迎欢迎!我正打算去门口迎迎您呢!”万金勇热情地招呼道,脸上堆着老油条的油腻感的笑容。
曹伟兵没接他这客套话,想起田嘉明那刀子般锐利的眼神,心里也有些发怵。叫上万金勇,多少能有个缓冲。他开门见山:“万政委!走吧!公安局罚的款、扣的钱就成自家的了?年底了,县里财政等着米下锅,眼里还有没有县委县政府了?!”
万金勇一边给三人倒水,一边陪着笑打圆场:“曹县长,这话从何说起啊?县公安局肯定是在县委县政府坚强领导下开展工作的嘛!您消消气,先喝口水,慢慢说。”
曹伟兵坐到沙发上,盯着万金勇:“那我问你!你们从吕振山和沈鹏那里查扣的涉案资金,为什么迟迟不按规定交到县财政?这工作本该刘超英县长在任时完成,他没做,现在轮到我接手了!必须规范起来!”
万金勇放下暖水瓶,脸上带着一丝为难:“曹县长,没有说不给县财政啊!主要是……沈鹏和胡玉生的案子都还没彻底结案,还在走司法程序。这些涉案资金,按规定得等法院最终判决后才能定性处理,我们公安局暂时保管着,也是为了保证诉讼顺利进行,一分钱都没动啊!”
“没动?”曹伟兵冷笑一声,显然不信,“万政委,你这话说的可不够实在!县财政有监管账户清单,你们的财政专用账户里,根本没有这两笔大额资金的影子!钱到底放在哪里了?哪个账户上?”
万金勇被问得有些尴尬,连忙推脱:“哎呀,县长,这个您可问住我了!我现在是政委,主要抓思想政治和队伍建设,不管具体财务了。这事儿……我还真不太清楚细节,得问具体经办同志。”
曹伟兵对这个“万金油”的作风太熟悉了,毫不客气地戳穿:“老万啊!别人叫你‘万金油’真没叫错!你以前当常务副局长那么多年,管的就是这一摊!你会不知道公安局有几个账户?那些钱在哪个户头上,你会没数?”
万金勇讪笑:“曹县长,真不是推脱,这具体的账目管理,确实是由财务股在负责,我现在……”
曹伟兵懒得跟他绕圈子,站起身说道:“好了好了!老万,我不想听这些!这些涉案财物,按规定就要尽快交到财政专用账户进行监管!你们的办案经费,县里会按需保障,但不能拿这笔钱充当你们的小金库!你说三万两万的,我可能还理解一下,但这加起来近百万的巨款,性质能一样吗?” “我今天来,是带着县长的尚方宝剑来的。是请了旨意的啊。不是来跟你磨嘴皮子的!走!去找田嘉明书记当面谈!”
万金勇见曹伟兵一脸认真,知道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好,好,我陪您去,陪您去。”
四人来到田嘉明办公室门口。万金勇抢前一步敲门,推开门说道:“田书记,曹县长、王局长、蒋局长过来指导工作。”
田嘉明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报纸,见到曹伟兵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放下报纸,站起身,脸上挤出笑容,走过来与曹伟兵握手:“曹县长,稀客啊!不好意思,刚去城关镇派出所处理点事。哦,王局长、蒋局长也在?正好,我这还有事想找曹县长和王局长汇报呢!” 他试图掌握主动权,“咱们县公安局的办公条件、装备保障实在太落后了,民警们……”
曹伟兵直接挥手打断,语气强硬,直奔主题:“田书记!办公条件的事,咱们稍后再议!现在有个紧急的工作,县长亲自督办!我和老王知道你忙,所以主动上门来跟你对接!是关于清理‘小金库’和规范罚没收入、特别是涉案财物管理的事情!” 他点明了田嘉明几次三番拒绝沟通的事实。
田嘉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提名副县长落空的事,虽然没受处分,但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邪火。此刻见曹伟兵如此不客气,心中更是不悦。但他城府极深,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曹伟兵坐下后,简明扼要地将县里根据中央和省、市文件精神,全面清理“小金库”、规范罚没收入,以及要求公安局立即上缴吕振山案和沈鹏案涉案资金的要求说了一遍。
王琪适时地补充道:“田书记,这些都是上级有明确文件规定的硬性要求,我们也是按章办事。希望您理解支持。”
田嘉明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抽出几支烟,分发给众人,自己也点上一支,深吸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和反诘:“哦?有文件?是啊,有文件的事情当然要办。这没说的。”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曹伟兵和王琪,“但是,曹县长、王局长,那咱们县公安局关于改善基层所队办公条件、更新执勤装备、保障办案经费的‘三个改善’文件,也是以市政府的名义正式下发的吧?怎么到了咱们东洪县,我们申请财政资金改善办公用房、购买警用车辆、更新装备、发放值班津贴和必要的出勤补助……这些最基本的办案保障条件,县里怎么一直拖着不落实?我们的民警还在用着十几年前的老爷车,挤在危房里办公!”
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语气加重:“还有!我们县局民警集资房二期项目的财政配套补助资金,为什么也迟迟不到位?导致二期工程迟迟无法开工?上百户民警眼巴巴等着分房!这些,难道就没有文件支撑?就不是上级的要求?就不是关乎队伍稳定的大事?!”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曹伟兵和王琪:“曹县长,王局长,你们既要我们交钱,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我们的实际困难?县里总不能只收钱,不投入吧?这样搞,谁还有积极性?公安局的活不好干啊!”
王琪被问得有些窘迫,连忙解释:“哎呀,田书记,您要理解县里的难处!财政盘子就那么大,既要保工资、保民生,又要搞建设,实在是捉襟见肘!各乡镇都在喊穷……”
田嘉明直接打断王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王局长!我是公安局局长,我只能站在公安局的角度考虑问题!其他单位的困难,那是你和曹县长该统筹协调的事嘛!你们要求我们把涉案资金交上去,没问题!但县里必须一视同仁!讲公平!” 他盯着曹伟兵,抛出杀手锏,“如果县里能把其他单位的小金库、特别是那些乡镇计划生育罚款之类的收入也统统收上来,统一管理,那我们公安局二话不说,该交多少罚没款,一分不少立刻上交!一视同仁嘛!做不到这点,让我们一家交,难以服众啊!”
万金勇见气氛紧张,赶紧打圆场:“曹县长,田书记的意思是,公安局用钱的地方确实很多,压力很大,配合县里中心工作也投入了大量精力。您看,像计生工作,这是基本国策,也是县里重点工作,我们投入了大量的精力配合各乡镇政府,处理了很多棘手问题,维护了稳定。曹县长,规范罚没收入是好事,我们肯定是支持的!实在不行这样,我们局党委马上开会研究一下,结合案件办理进度,尽快拿出一个意见来,报到县委县政府?”
曹伟兵听万金勇还想用“研究研究”来拖延,脸色更加难看,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党中央、国务院的文件精神,省、市的明确要求,还要你们局党委研究个意见出来才能执行?你们开会研究什么?研究怎么打折扣、搞变通吗?”
田嘉明听到这话,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将手中的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万金勇则是并不着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仿佛能化解一切尴尬和冲突的温和笑容,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声音平和地解释道:“曹县长啊,您别误会。我们开会的目的啊,肯定是为了统一思想,研究怎么样才能更好地贯彻上级文件精神嘛!县长,我们开会,那肯定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恰恰相反,是为了更稳妥、更有效地解决问题嘛!”
田嘉明直接抖了抖烟灰,将烟灰精准地弹入烟灰缸,看向曹伟兵,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最后的摊牌意味:“曹县长啊,你今天来,到底是个什么目的?咱们也别绕弯子了!这样,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现在就表个态:其他单位该退的款,我们公安局一分不少,当退则退!但是,如果其他单位都不退,单单让我们公安局退?”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曹县长啊,不是我姓田的不支持你的工作!是大家要一视同仁!要讲公平!”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体谅”和“现实”的意味:“县里财政紧张,说句实在话,这点罚没款呀,也是调动一线执法人员积极性、保障队伍最基本福利待遇的必要手段嘛。我们局领导并没有谁揣进自己的腰包里!这一点,天地良心!” 他目光扫过审计局长蒋劲东,“曹县长,审计局蒋局长今天也在这里,如果你们不相信,完全可以现在就安排审计人员进驻!”
曹伟兵如今已是常务副县长,地位比之前担任县委常委、副县长时更高,自然底气也更足。他深知自己能有今天,是靠着坚决执行县委县政府的指示,工作得力才上来的。面对田嘉明的强硬,曹伟兵毫不退缩,声音沉稳有力:“嘉明同志啊,派审计进驻各单位进行全面审计,那自然是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也是早晚的事。但现在首要的、最迫切的问题,是解决你们公安局扣押的涉案财物管理不规范的问题!这些涉案资金,按规定就应该及时移交到县财政专用账户进行监管!可是现在,县财政的账面上,根本看不到这些东西!这不合规!”
田嘉明冷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曹县长,案子还没有办完!很多关键证据还在补充调查之中!今天纪委的苏清舟书记还在我们局里了解案情,把案卷都调阅走了。我们在座谈会上也查找出了不少问题和疑点,需要进一步补充侦查。这些涉案资金,是重要的物证!在案件没有最终结案、法院没有做出判决之前,你让我们怎么移交?移交了,影响了案件侦办和诉讼,谁负责?”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曹县长,你刚刚上任常务副县长,就着急忙慌地跑到公安机关来要钱。恐怕……有点说不过去吧?怎么,您是觉得咱们东洪县最近太平静了,事情还不够多吗?”
曹伟兵被田嘉明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无比,也是说道:“田书记啊,不是我揪着你不放!是你如果当初主动、规范地把涉案财物交到财政上,按规矩办,不就没有今天这回事了吗?再者说,我来要这笔钱,是跟李县长汇报过的!是县长点了头的!”
田嘉明闻言,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曹县长,你少拿县长来压我!”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对抗和“谁怕谁”的强硬,“你可以给县长汇报,我也可以去找县长汇报!县长要是解决不了,我还可以去找市长汇报!市长要是也解决不了,” 他目光如炬,直视曹伟兵,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还可以去找省委领导汇报!总有说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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