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无奈（四）
“箐？”韩易暗自记住这个名字，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仅仅只是听到声音，他居然就能清晰的明白是哪两个字组成的姓名。这种语言的强大之处，让他微微有些咋舌。
达成交易之后。
双方都很满意合作，气氛也就缓和下来，开始了闲聊。
是真的闲聊。
主要是对方在说，韩易在听。
这个名字叫做箐的男子，似乎是真的被关了许久许久，似乎非常寂寞枯燥，难得遇到韩易这么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从这阵子的交谈中。
韩易也知道了对方被关押在这里的原因。
箐自称是一位艺术家，一位画师，他曾经创作了无数绘画，在诸天世界中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和称号。
只是在他创作的过程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得罪了外神中的某位强大存在，被追杀逃亡数十年，并最终囚禁在了这里。
期间，箐还拿出了自己创造的这张绘画，请韩易观摩评论。
看完之后。
韩易也是无语了。
画面上关于这位外神的画像，箐全都是用了黑色和灰色的颜料创作，满是黑白色调的绝望氛围中，一只不知是章鱼还是鲸鲨的庞大巨兽，犹如山峦一般在海面若隐若现，暗色皮肤上挂满珊瑚与海草，两颗巨大的眼睛里充满憎恨和杀气。
据说这位外神还是一位女性。
或许箐的绘画够写实，够逼真，可这么一副画作流传出去，对于一位女性来说，无疑是一件极其重大的打击。
所以。
对方暴怒并且将箐囚禁起来，也就不以为怪了，完全是自找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箐的絮絮叨叨的言语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韩易起身告辞离开了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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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水宫，浮桥水榭。
“回家看看？”云水上人思索片刻，她神情有些疲惫，似乎是前阵子有些操劳过度。“也罢。你现在境界已经稳定。欲界中的意外虽多，只要小心应对，按照我教给你的叮嘱去做，应该也不会有太多危险。”
“弟子明白。师尊嘱托过的事情，一定谨记。”韩易行礼，沉声答应下来。
“既如此......你想去，那就去吧。”云水上人挥挥手，将一小捆淡黄熏香送到了韩易面前，“定魂香。如果遇到不可避免的危险，点燃此香，可保你一时周全。”
“谢师尊。”韩易行礼。
“好了。下去吧。”云水上人平静道，“带好物资，防御法器什么的，去器械房领取，都好好准备妥当再出发。”
“知道。”韩易点头。
云水上人又仔细叮嘱了一些禁忌事项，直到韩易都能全部倒背下来，才放心他前去准备。
这个世界的外出，只要不是去一些专门的危险之地，或者是遇到欲界灾劫，在一般人类常驻区，都能保证基本安全。
收拾好行李，韩易没有通知任何人，带上云水上人给他准备的物资，趁夜孤身悄然离去。
他这趟可不是去单纯的回家看看，而是要去寻找七个地方，打开七座心之门。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打开心之门，就是帮男子解开封印的过程之一。
这个过程还要许久时间，正好他用来研究研究手里得到的新东西。
观星金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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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扬县。
春暖乍寒，阳光明媚。
青石道路两侧，一层带着些黑色灰尘的冬雪堆积，丝丝缕缕的寒气不断往外冒。
细细簌簌......
随着冰层溶解，积雪顺着房檐缓缓流淌，慢慢露出来底下的灰黑色建筑表面。
嗤啦嗤啦......
“嘶......这鬼天气......入了春了怎么还这么冷？”小二拽着一把宽大的扫把，将酒楼门口的积水一一清理干净，方便通行。
时不时的。
他就将扫把扔到一边，双手合拢，吹一口热气暖暖手。
“行了别瞎忙活了。该忙的时候坐着，不该忙的时候瞎忙！”
一只手从酒楼里伸出来，重重拍在他肩膀上。
“谁呀！”
小二刚准备发怒，转身一看，站在他身后的是酒楼掌柜。
“原来是东家啊......您怎么过来了......”
瞬间。
他的态度就软和下去，怒气消了下去，脸上也带起了笑容。
“小二。来，拿酒来啊！叫你几遍了，耳朵聋了?听不到？”
“好嘞好嘞，马上送过去。”掌柜带着笑脸高声回应，转过头来狠狠瞪着小二，“没看来客人了？还不快去？送完酒后，顺便去后院拿点木炭，嘶......这倒春寒真要人命，冻死人！”
“是......是......”小二不敢怠慢，扔下扫把就要往里冲。
“等一下。”
一个平静，低沉的声音响起。
“请问......还有客房吗？”
一道男子的身影挡住了小二去路，他一身宽大的黑衣，头上带着黑色斗笠看不清样貌，腰上还挂着一柄黑色的长剑。
“闪......”小二看清对方身影后，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又咽了下去。
一看对方这身打扮，就知道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要么，是成天跑江湖的好汉。要么，就是身份尊贵的修行者。
这份气质，是普通人装不出来的。
“哎。客官里面请。今天恰好空出来一间上房，您看......”小二躬身笑道。
“可以。给我来一间。”男子平静道，“另外。拿手的酒菜，给我准备一桌。”
“本店特色。有白冰酒，绿蚊酒，还有十年陈香酒......客官您看......”小二如数家珍。
“你看着上吧。”男子随意道。
“那就来一壶白冰酒？这东西清凉可口，带着一丝丝微甜，这种乍暖还寒的时节......来上一口，清爽直冲天灵，整个人由内至外都会清醒。”小二极力推荐着自家特色。
当然。
他不会说。
这白冰酒价格最贵，他拿的提成最多。
“好。那就来上一壶。”男子也不计较价格，随手递出去一块金玉。
金玉。
是这个世界在普通人间流通的一种货币。
洁白无瑕的圆形玉璧上，里面蕴含着一丝丝的金丝，除了中间有一个小洞，厚度稍厚一些，大小和常见的铜币差不多。
“好勒！这位爷。您请坐！”小二接过金玉，欢快的在前开路。
他赌对了。
对方果然是身价非凡。
一块金玉，足以开一间上房，好吃好喝过上十天。
男子大步跟在后面，走进酒楼。
一楼的大厅里，零零散散的坐了不少人。
有背着行囊的脚商，也有吃饭闲聊的公子哥，甚至也有如韩易这般神神秘秘，隐藏了面容和身形的独行客。
男子的进入，除了靠近门口几桌的人看了他几眼，并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跟着小二上了二楼，来到了房间。
轻轻摘下斗笠。
露出一张比女子还要俊美许多的脸庞，赫然是从幻水宫离开的韩易。
他从箐那里得到心之门的信息后，便马不停蹄下山，寻找心之门。
心之门的具体位置。
箐很坦诚，他也不知道。
不过他给了韩易一个小玩意儿，只要靠近了心之门，就会发光发热给出提示。
既然没有具体方向。
韩易索性直奔家乡，准备回家看看。
“晟扬县啊......”他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怀缅。
不是他在怀缅，是韩远的记忆在起作用。
这地方......
就是韩远从小到大生活着的地方。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包括现在居住的酒楼，其实过去也来过不少次。
一种似曾相识，却又带着些怅然的感觉缓缓在韩易心头升起。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不断寻找另外的自己个体，融合后提升自我......天魔的修行路子啊......”韩易心头沉重，“看似简单的路子......实则......也是充满艰辛啊......”
他这还只是吸收了韩远一个人的神魂。
很显然。
如果次数多了，就算神魂本质上相同，但量变引起质变，再怎么细微的差距累计起来，那也足以摧毁神智，分不清主体。
“这条路的修行......是要慎重......”韩易带好斗笠，转身开门准备去一楼大厅用餐。
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他还不够多。
大厅是嘈杂了些，情报什么的却是好收集。
“听说了吗？”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悄悄和身边的同伴说话，“张家村的......一个人没有。全都死绝了！”
“大哥担心什么，张家村过不去，我们可以走第二条路，从李村那边绕一绕也是可以的。”另一个汉子皱眉道。
“你懂什么，我过来汇合的时候就是从李村那边走的。情况和李家村差不多，都是死了不少人了。”为首的壮汉的横肉抖了抖，表情更愁了。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大哥你说给兄弟们听听，也让我们涨涨见识。”一个汉子催促道。
壮汉又叹了声气：“具体怎么，我也不清楚，据说是太平湖边的好几个渔村，都出事了，好像是有水鬼作祟。”
“水鬼！？不是吧？”桌子上的其余人悚然一惊。
这一桌上坐了有五六个人，个个都是身体强壮，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闯荡之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格外注意，声音压得很小，一般人根本听不到。
可惜。
韩易不是一般人。
他故意放慢脚步，将他们的对话完整的听了进去。
“水鬼......”
韩易缓慢走下楼梯，朝小二准备好的位置走去，那是一张角落里的桌子。
他眉头紧紧皱起，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欲界和现实世界交融的地方，就会出现种种异常现象。
这些现象。
在没有修炼的普通人眼中，就变成了不可解释，不可理喻的天灾，或者是灵异事件。
“客官慢用！饭菜需要一些时间准备，您稍等。”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小二端来了四盒小菜，又端上了一壶酒水。
“恩，去吧。”韩易抽出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慢慢嚼起来。
他仔细听着周围人的交谈。
不少人言语里都提到了水鬼，并且隐约有心意观和清风陈的声音传来。
这个世界没什么朝廷和官府。
有的是一块块以修行势力为划分的区域。
当然。
没有朝廷。
不代表没有约束，没有规矩。
晟扬县，属于幻水宫管辖区域内。
心意观。
便是维持晟扬县秩序和规则，并且听命于幻水宫。
而清风陈，则是当代心意观观主，也是这一带明面的最强者。
按照辈分。
算是韩易的师兄。
“陈师兄啊......”
韩易慢慢吃着小菜，眼神有些玩味。
太平湖......水鬼作祟......数个渔村遭殃......
不正常。
心意观的职责，除了维护日常秩序，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解决欲界和现实交汇处的异常。
如果说，死一两人没发现，没有处理倒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
波及整个村落，甚至是连续好几个村子......
这个时候。
心意观还没动作？
韩易品着白冰酒，冰凉的酒液入喉，果然如小二所说，一股清凉之意直冲天灵，让他精神一振，思绪也清晰了不少。
一边听着周围食客的闲聊，一边在脑海中整理着信息。
啪。
他放下筷子，有些疑惑。
心之门。
总不能离开幻水宫的第一站，就找到了一扇？
摸了摸箐给的小玩意。
黑色的小石头，冰冰凉凉，丝毫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邻桌那几个汉子的交谈声又传入耳中。
“大哥，那我们这趟货还走不走了？”
“走？怎么走？太平湖沿岸的路现在谁敢走？听说昨天又有两个不信邪的货郎失踪了！尸体都没找到！”
“那可怎么办？这趟货要是送不到，咱们可赔大了！”
“唉，只能等心意观或者心意观的高人把事儿平了再说吧……我打算明天一早去心意观山下看看，能不能求见一位道长，哪怕花钱请一张符箓护身也好啊……”
心之门的位置虚无缥缈，或许这突然出现的异常事件，反而是一个线索？欲界与现实交织越深的地方，出现心之门的可能性或许就越大。
不管是为了完成箐的任务，还是为了韩远的心愿。
这一趟，似乎都有必要去看看。
不过在此之前。
他有必要回家看看。
韩远的家。
算起来。
自从韩远被幻水宫选中，也有一年多时间没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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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
晨光透过木窗棂，在积着薄灰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
韩易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一路上，叫卖早点的摊贩，挑着担子的货郎，行色匆匆的路人……
晟扬县的清晨，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这一切对韩远而言熟悉无比，对韩易来说，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既清晰又模糊。融合的记忆带来的是情感的共鸣，而非真正的感同身受，这让他始终保有一丝抽离的冷静。
咚咚咚！
安静的街巷中，突兀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一座四开的院落前，门楣上挂着“韩宅”的匾额，字迹有些旧了，边角甚至有些剥落。
咚咚咚！
黑漆木门，黄铜门环。
韩易再次轻轻扣动门环，依旧无人回应。
咚！
力量用得稍大些。
顿时。
木门中间，缓缓多出一道缝隙。
显然，是没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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