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一个不愿正视的现实
“德拉科怎么了?”捕捉到关键词的阿曼塔抬眸,不动声色地问布雷斯。
布雷斯耸了耸肩,懒洋洋地靠在壁炉旁,语调轻快得过分:“只不过是下巫师棋,差点把裤衩子都输给我了。”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却意味深长地转向哈利。
“他没说原因,”布雷斯顿了顿,半真半假的语气像是在推测,“不过……我想,作为他室友的哈利,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哈利像被触碰了一根神经,微微一震,手下意识地挠了挠那头乱糟糟的黑发,神情有些局促地看向阿曼塔,像是想开口解释些什么。
却被阿曼塔轻轻抬手打断了。
那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结束这个话题。
哈利立刻收了声。
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最近的氛围微妙到近乎冰点。他理解阿曼塔,也理解德拉科——真的理解。
但他心里还是难免冒出些不合时宜的小小怨气。
他想,德拉科做得不对。
在哈利的世界里,德拉科和阿曼塔是并列的、最重要的存在。他会为他们去做一切,他已经做了太多事情。可德拉科却……没有。
他努力地安慰自己,说德拉科也许是因为背负的东西太多太沉,但内心最深处,仍有个声音轻轻地责备着:
为什么德拉科不能更勇敢一点?
他烦躁地用指节揪了揪头发,垂下头不再说话。
是,他知道,德拉科是标准的斯莱特林。
不是格兰芬多,不是冲动、鲁莽、直觉驱动的骑士,而是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狡黠狐狸。
但——
他们不是标签。他们是他们自己。
他隐约意识到,阿曼塔从来都不是不能理解德拉科的选择。
她太聪明了,她甚至可能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德拉科为何而退,为何而避。
可正因为理解,所以才不能原谅。
布雷斯离开后,火光仍在壁炉里轻巧地跳跃。
阿曼塔拉住哈利的袍袖。
“哈利,我不是不在意德拉科。”
她语气轻松,甚至故意带了点玩笑的意味,试图将氛围从刚才压抑的沉默中拖出来。
哈利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坦白吓了一跳:“什、什么?”
“我只是——”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着措辞,“暂时,还不能原谅他。”
“那……”哈利迟疑了一下,像个生怕说错话的小孩子,“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他?”
她看了他一眼。
壁炉的火光正好映在她眼中,燃烧着浅浅的碎光。
阿曼塔轻轻摇头:“不知道。”
她抬头望向噼啪跳动的绿色火焰。
霍格沃茨的壁炉火焰并不只靠木柴燃烧,更多的,是靠着数百年未曾熄灭的魔法长明。
魔法在无声地运转,支撑起这座古老城堡的日与夜。
她和德拉科之间的关系,或许也是如此。
表面温暖跳跃,其实早已脱离了自然规律。靠的不是情感,而是意志。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一直在维系他们几人之间的联系,却从未想过这样的联系是否合理。
她只是想到什么便去做,一昧地去做。
仿佛只要有毅力,有努力,便能撼动所有的一切。
一封封信、一句句低头的问候、一次次主动走近……
她太自信了。
这场舞会风波,让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现实。
一个她一直不愿正视的现实。
德拉科不是三年前那个会因为一句称赞就脸红到耳尖,会为了逗她笑而在雪地里摔倒的小男孩了。
他们都不是。
她、哈利,他们是孤儿。他们无牵无挂,无依无靠。在他们的世界里,朋友就是唯一的家。
可德拉科不同。他身后有个真正的家,一个无法切割的血脉相连的家族。
对他而言,亲情的重量永远比友情更沉。
或许不该放在一起去比较,可若是非要把他们摆上天秤去衡量。
他们终究还是轻了一点。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不是这点。
而是德拉科从不肯明说他手里拿的是一台天秤,他犹豫、含糊、退让、逃避……
那些眼神、那些沉默,太过暧昧。
度量衡左右晃荡,正如他优柔寡断的决心。
她想,也许她真正不能原谅的,便是这点。
*
霍格沃茨的冬天真是冷极了。
哈利又不知和卢娜跑去哪里疯了,听说是去探险禁林边缘的石圈遗迹。只留下阿曼塔独自窝在休息室靠壁炉的长沙发上,哈着白雾,在结着冰霜的窗下奋笔疾书。
她正写一篇名为《关于中世纪焚烧女巫的研究》的魔法史论文。
桌上的书堆得像是一座小型的城堡。那是她早早从图书馆搜罗来的材料,厚重的羊皮纸文献、线装的黑魔法记载、用粘稠墨水抄写的审判记录……
她坐在那儿,细细地筛选着篇章,寻找可以插入论文的事例。指尖翻过一页页干燥的书页,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
是哈利圣诞节送给她的羽毛笔。
笔尖柔韧,握在指间轻盈顺手,写出来的字体漂亮得连赫敏看了都称赞了一句“简直像印刷的”。
可写久了,手指还是有些僵硬。
阿曼塔搓了搓手,对着掌心哈了口气,打了个小喷嚏。鼻尖冻得红红的,像是胡桃派上的那点覆盆子酱。
鬼使神差地,她忽然合上书本,起身穿上厚厚的羊毛长袍,拉紧围巾,决定去堆雪人。
在霍格沃茨读四年了,她竟从没在圣诞节留下来过。
今年,是第一次在城堡里度过圣诞节假期。
节日的装饰还未被撤下,红绿的缎带从天花板垂下,糖果色的折纸与星星悬浮在半空,随着气流轻轻旋转。
虽然留校的学生不算多,但因为三强争霸赛,今年的霍格沃茨比往年略显热闹一些。走廊不再空无一人,总还有些低声细语与匆匆的脚步声路过。
但整体而言,城堡还是显得冷清了许多。
幸好,那些精致又奇妙的节日装饰勉强挽回了些许温度。
阿曼塔抬头看着墙角的一只魔法纸片猫,摇摇晃晃地扑向空中,却一头撞掉了吊在旁边的五角星。
她噗嗤一笑,轻轻一拍手掌,自言自语道:
“那就堆你吧,胖猫。”
走出礼堂门口,庭院里被厚雪覆盖,鹅毛大雪下了已久,地面是层层踩实的银白。
这里早已少有人堆雪人了,只剩几个零星的身影还在远处打雪仗,笑声隐约传来。
阿曼塔穿过那些已经半融的雪人,注意力却渐渐被它们的模样吸引。
有的是骑着扫帚的巫师,有的是戴着骷髅帽子的幽灵模样,还有一只长得像爆角怪的,四肢短短的像是胖蟾蜍,也不知是谁家的宠物。
她绕过它们,走到一块空地上。
积雪尚厚,脚踩上去能陷下去一大半,正适合动手做点什么。
她蹲下来,双手捧雪、揉团,滚圆,再在地上慢慢滚出底部的大雪球,一边用掌心将雪面拍紧固定。
很快,一个胖胖的雪人雏形就完成了。
阿曼塔站在原地打量一番,然后再次弯腰,开始雕出耳朵、小鼻子、胖爪子……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残破的巧克力包装纸,折成弯弯的三瓣猫嘴贴上。
是的,一只猫咪雪人。
她满意地看着它,觉得这可能是她最近最轻松的一刻。
如果不去想那些烦人的三强争霸赛的话。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幽幽传来。
阿曼塔下意识地回过头,一抹熟悉的铂金色顿时撞入视野。
她愣了愣。
许多天未见,他仿佛数日之间瘦了许多。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双颊也更瘦削,连唇色也褪去了惯常的粉润,只剩下一抹冷得近乎透明的白。
他的轮廓依旧锋利,却失了些血气,整个人像是从肖像画里走出来的幽灵版本。
一时之间,她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嗯。”
他走近几步,屈膝,在她旁侧半蹲下身,目光落在地上的雪人上。
“这是……猫?”
“嗯。”
“没想到你手艺不错。”他的语气淡淡的,却难得带了点真心的夸赞。
“谢谢夸奖。”
对话就这样干巴巴地停在空气里。阿曼塔低头,心绪却早已不在雪人身上。
她侧目看向他。
少年敛着眼睫,淡灰色的瞳孔专注地望着未成形的雪人,嘴唇薄长而苍白,眼底浮着不明的阴影。
眉眼间的情绪淡淡,却难掩萦绕着的愁绪与沉默。
她一瞬间几乎要开口了,却又生生忍住。
察觉到她的视线,德拉科抬起头,与她对上目光。
“怎么了?”
“没事。”
她轻声道,语气却有些勉强。
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她只是在忍耐着,强迫着自己。
强迫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两人之间微妙地冷场了。
谁都没有说话,雪花无声无息地从茫茫灰色中飘落,落在两人肩头,发梢,落在他们之间遥不可及的空白。
“对不起。”
德拉科忽然开口。
“……嗯?”
这道歉来得猝不及防,阿曼塔怔了怔。
她原以为,他不会说的。
但下一刻,她很快便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悸动。
“有些事情,并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
她顿了顿,狠了又狠心,道出那句想了许久却一直不忍说出口的话。
“也许我们还是只做朋友,更合适一点。”
说完这句话,她甚至感到一种被抽空的轻松感。
不是解脱,而是明白了某种事物终于抵达极限,再不可能回到从前的那种轻松。
毕竟,还要一起参加整个三强争霸赛。
她必须冷静,无论如何置气,她总要保证他的安危,总不能把他独立于他们的团队之外。不能任性地和他闹别扭、陷入情绪失控的拉锯。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德拉科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唇线紧绷,咬牙道:“那我答应你。”
“那就这么说了。”
她垂下眼睫,重新看向那个未完工的雪人。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
风吹过,雪人身体上的雪轻轻掉落一块,露出内里的不平整。
有些东西,的确很美好。
可在成型之前,总归是一团模糊。
如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谁对谁错,她已不想再去追究。
她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就此止步不前。
没有了继续堆雪人的热情,她拍了拍手上的积雪,起身站直。
“明天晚上,在有求必应屋。”她语气平稳,像是在通报日程安排,“S.O小组的例会。我们刚解开了金蛋的秘密,这次要讨论第二轮的项目和应对策略。”
她平平淡淡地陈述着内容,就像和小组里的其它成员一样。
德拉科也随之站了起来,动作微微迟缓。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他忽然叫住她。
“阿曼塔。”
她回头,阳光正巧穿过云层,洒在他肩头。铂金色的发丝在光下泛着微微亮光,竟将他过于苍白的脸映得明媚了些。
她挑起一边眉毛,不动声色地望向他,等他说话。
他望着她,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清晰:
“你期望的一切,我会试着,努力去做到。”
“我向你保证。”
那一瞬间,少年眉眼间的颓败似乎轻轻松动,似乎有种生机在勃然生长。某个深埋的种子,在寒风中终于找到了突破的缝隙,正蓄势而出。
阿曼塔垂下眼睫,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向前走去。
雪地吱呀作响,身影逐渐远去。
有些东西,虽然不再回到原点,却并不意味着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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